琅江东去水如油,拜墓停桡古渡头。赤手曾扶板荡运,黄肠犹带黍离愁。
波涛腥壑蛟龙蜕,风雨荒茔麋鹿游!悬拟䡺车归兆日,同天应已靖旃裘。
酒罢各引去,初月犹在西。且谈且徐步,馀兴如忘归。
楼台隐星汉,林影纷路歧。夜色使人幽,幸无车马驰。
谁知道旁客,寥寥皆孑遗。樊山素斗健,万户比千诗。
左叟能作达,闻歌情稍移。我亦耽行吟,意行从所之。
海滨聊可避,莫辨望与夷。清景良易失,追摹记分携。
马伶者,金陵梨园部也。金陵为明之留都,社稷百官皆在,而又当太平盛时,人易为乐。其士女之问桃叶渡、游雨花台者,趾相错也。梨园以技鸣者,无虑数十辈,而其最著者二:曰兴化部,曰华林部。
一日,新安贾合两部为大会,遍征金陵之贵客文人,与夫妖姬静女,莫不毕集。列兴化于东肆,华林于西肆,两肆皆奏《鸣凤》,所谓椒山先生者。迨半奏,引商刻羽,抗坠疾徐,并称善也。当两相国论河套,而西肆之为严嵩相国者曰李伶,东肆则马伶。坐客乃西顾而叹,或大呼命酒,或移座更近之,首不复东。未几更进,则东肆不复能终曲。询其故,盖马伶耻出李伶下,已易衣遁矣。马伶者,金陵之善歌者也。既去,而兴化部又不肯辄以易之,乃竟辍其技不奏,而华林部独著。
去后且三年而马伶归,遍告其故侣,请于新安贾曰:“今日幸为开宴,招前日宾客,愿与华林部更奏《鸣凤》,奉一日欢。”既奏,已而论河套,马伶复为严嵩相国以出,李伶忽失声,匍匐前称弟子。兴化部是日遂凌出华林部远甚。其夜,华林部过马伶:“子,天下之善技也,然无以易李伶。李伶之为严相国至矣,子又安从授之而掩其上哉?”马伶曰:“固然,天下无以易李伶;李伶即又不肯授我。我闻今相国昆山顾秉谦者,严相国俦也。我走京师,求为其门卒三年,日侍昆山相国于朝房,察其举止,聆其语言,久乃得之。此吾之所为师也。”华林部相与罗拜而去。
马伶,名锦,字云将,其先西域人,当时犹称马回回云。
侯方域曰:异哉,马伶之自得师也。夫其以李伶为绝技,无所干求,乃走事昆山,见昆山犹之见分宜也;以分宜教分宜,安得不工哉?(呜乎!耻其技之不若,而去数千里为卒三年,倘三年犹不得,即犹不归耳。其志如此,技之工又须问耶?
雁到便秋风,江上杳无归客。岁岁鲈鱼价贱,让渔翁消得。
月波楼外钓矶荒,烟景久萧瑟。笛里清歌犹在,吊希真踪迹。
秋云覆地古刹荒,寺门一榜鸾凤翔。眉山正气何堂堂,千载翰墨留清香。
当时谗人正高张,群飞刺天蔽太阳。贝锦潜织巧异常,党人碑首司马光。
公也远投蛟蜃乡,慷慨度海鼍为梁。乃心无日忘庙廊,矫如劲柏含秋霜。
陶诗柳集壮行装,朝云叔党慰凄凉。餐霞卧月南斗旁,脱屣富贵如毫芒。
念公蚤岁厄舒王,南来祸始蔡与章。坎坷百折气弥昌,泉源万斛无尽藏。
魑魅逢迎又何妨,罗浮天半同青苍。
皇帝巡行极海东,登封篆刻待斯翁。蜡宾一老喟然叹,混一迁流便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