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皋溅寒水,西崦饶清阴。南埭奎壁丽,北垞静且深。
入门流绿波,竹树何箾椮。积石象云壑,高堂杳沉沉。
左通云水区,右径梅杏林。沼沚共回薄,观台郁差参。
纷吾千里游,发轫南山岑。过门得佳赏,慰此夙昔心。
缅怀企疏翁,岁晚投冠籫。婆娑此涧谷,俯仰成古今。
嗣德世有人,闻道我所钦。相见无杂语,晤言写胸襟。
怀旧复惆怅,命酒聊同斟。饮罢我当去,握手清江浔。
天工忽忽度年光,料理人间富贵忙。闲里何曾关造物,一分风景亦收藏。
仆本山野之生民,不堪刺促拘冠绅。江湖自放老将至,岂悟岁月如驰轮。
谬随多士贡王府,浪得虚名通紫宸。遽从下列居第一,当时颇似称平津。
感激更恩报天子,僶俛从事希涓尘。滥书闺籍比朝旧,骤上天禄均儒臣。
肖躬顾影每自愧,譬如蒿艾参松筠。未能引分拂衣往,正用饱食惭悬鹑。
太平中外虽少事,贤哲驰骛犹辛勤。幸无官守逃吏责,自可昏醉穷青春。
夭桃花繁高倚楼,似若有意娱佳宾。浩歌大笑忘检局,座客欢倒知吾真。
东风瞥来能几时,况子东西南北人。人间会合常苦少,击鲜举白毋羞贫。
林端啼鴂风雨夕,异方相忆空酸辛。
东风吹面,又等閒春色,三分过二。欢事难期花易老,莫放阑干閒里。
怨极书空,愁来说梦,旧曲还慵理。春云无恙,林莺休诉憔悴。
遥指一角飞檐,百年裙屐,盛江家亭子。韦杜风烟天尺五,销得流光如水。
经醉湖山,笑人鱼鸟,自惜登临意。小桃红绽,嫣然知向谁媚。
绣隐芙蓉褥。更屏间、双双孔雀,间金盘绿。鹤别鸾离深闺悄,帐冷梅花夜独。
空梦绕、巫山千矗。雨意云情,红颜霜鬓,合欢再把鸾胶续。
事谐矣,意方足。
洞房春暖人如玉。怕的是、鸡声递晓,无情催促。笑拂菱花相依照,取次画成眉曲。
伊也道、临邛何辱。吉叶熊罴应入梦,看这番、桂子纷追逐。
为君喜,醉红烛。
东郊服牛秧未移,前者掠取称犒师。南湖蓄鱼家贾贩,昨朝一网俱无遗。
味甘得计启贪虐,日揣编户钻其肌。网罗已遍闾左右,根括流寓穷刀锥。
总兵三月官四易,方春殆若秋惨悽。谁能反此思报国,建功何事不肯为。
秋园白露初肥,家家拾紫登山麓。金风小罅,吴霜乍点,嫩黄才足。
未出瑶房,暗惊纤手,颦眉刺触。喜合欢腰细,于中微束,称鸳鸯比肩名目。
作意春尖笑剥,褪中衣、软温涩缩。漫投欢袖,可堪君口,情甜意熟。
度脆饴唇,回甘犀齿,秋魁冠玉。耻雕盘荐饰,红笺私裹,寄缄重复。
空林阒无人,爱此幽草芳。光风泛丛绿,猗猗烟叶长。
执衽撷其英,露气袭襟裳。缅怀纫佩者,千载那能忘。
白石生深林,托根有丛芳。幽艳间深翠,清风任披扬。
萧艾谁与群,不能化其臧。却笑桃李花,冶丽争春阳。
山田上下如划棋,十步五步沟通池。农家父子水为命,蓄积升斗同金资。
节宣起闭重分寸,兼察地势分高卑。自然服习等卧起,非有智巧夸神奇。
气疏每至风雨好,泽润并得疠札稀。扬州厥土惟涂泥,田实下下经所嗤。
沟渠未失古遗意,东南财赋天下推。北方惰农亦锄犁,禾生满野无町畦。
关门枕肘问晴雨,嗷嗷开口凭天时。禹勤畎浍首兖冀,谁其隳者不可稽。
遐哉卫李安所责,荆吴亦岂当年基。屡烦明诏拯疮痍,亦有使者纷躯驰。
奉行岂必尽不善,事等创造惊愚黎。中丞崔公纪昔分陕,下令凿井民犹咨。
于今稍稍食旧德,乐成图始理则歧。况今屯种逾安西,轮台蒲海咸得治。
遂人潴舍职不讲,奚取百万供军资。安得九扈官农师,赤坟白壤泽毕陂。
游谈莫问是与非,滮池汩汩禾离离。男耕女馌不敢嬉,三钱斗米何足希。
遥辞紫禁出都门,索莫穷居颍上村。乡国音书何日到,词林朋旧几人存。
夕阳远水连寒雁,落月疏钟叫夜猿。自叹浮踪如断梗,不须惆怅暗消魂。
署之东园,久茀不治。修至始辟之,粪瘠溉枯,为蔬圃十数畦,又植花果桐竹凡百本。春阳既浮,萌者将动。园之守启曰:“园有樗焉,其根壮而叶大。根壮则梗地脉,耗阳气,而新植者不得滋;叶大则阴翳蒙碍,而新植者不得畅以茂。又其材拳曲臃肿,疏轻而不坚,不足养,是宜伐。”因尽薪之。明日,圃之守又曰:“圃之南有杏焉,凡其根庇之广可六七尺,其下之地最壤腴,以杏故,特不得蔬,是亦宜薪。”修曰:“噫!今杏方春且华,将待其实,若独不能损数畦之广为杏地邪?”因勿伐。
既而悟且叹曰:“吁!庄周之说曰:樗、栎以不材终其天年,桂、漆以有用而见伤夭。今樗诚不材矣,然一旦悉翦弃;杏之体最坚密,美泽可用,反见存。岂才不才各遭其时之可否邪?”
他日,客有过修者,仆夫曳薪过堂下,因指而语客以所疑。客曰: “是何怪邪?夫以无用处无用,庄周之贵也。以无用而贼有用,乌能免哉!彼杏之有华实也,以有生之具而庇其根,幸矣。若桂、漆之不能逃乎斤斧者,盖有利之者在死,势不得以生也,与乎杏实异矣。今樗之臃肿不材,而以壮大害物,其见伐,诚宜尔,与夫才者死、不才者生之说又异矣。凡物幸之与不幸,视其处之而已。”客既去,修善其言而记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