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穆父曾写有《咏猩猩毛笔》,此诗为山谷和诗,借咏猩猩毛笔来说明为人处世应该有利于社会,而不应象杨朱一样。诗人从猩猩及毛笔想到生命的价值和意义,深含着对人生命价值的追寻。这是因小见大的写法。“平生几两屐,身后五车书”之句极具惊心动魄的艺术震撼力。
全诗用了多个典故,有些典故的出处并不容易找到,因此读起来多少有些难懂。所以王若虚曾批评山谷的这首诗说:“此及俗子谜也,何足为诗哉!”但也应看到,山谷善于把故实剪裁到诗里,以表现新的内容。如“爱酒”、“能言”两个典故,把猩猩的生动活泼写了出来,此正所谓的“取古人之陈言入于翰墨”。“平生”两句,王士祯谓曰:“超脱而精切,一字不可移易。”最后两句又是用典,一边固是赞扬钱穆父文章了得,一边又以此毛喻杨朱之毛,怪不得纪昀说:“点化甚妙,笔有化工,可为咏物用事之法。”
楼高仍绮席,月朗亦金波。垂老酒杯倦,先秋诗兴多。
柝声空巷陌,池影截天河。今日频相接,宁忘最后过。
参差不可吹,纫佩寄远道。遂令如石心,岁晚永相好。
戴进不得武英收,为抹勾漏绛钓裘。若使今朝逢沈四,真成伯乐哭骅骝。
青君那肯顾寒乡,试著葭芦拟汶篁。有若何堪比夫子,虎贲犹想见中郎。
色添新雨帘栊好,声入微风枕簟凉。他日东堂惭政拙,只将此物当甘棠。
踪迹半天下,烟云一卷中。马群空冀北,鸿爪遍江东。
山贼呼灵运,诗人画放翁。乘槎来海上,光射斗牛宫。
京城重元宵,鳌火及明发。士女嘻以游,清歌绕天阙。
胡彼风雪雱,而有此萧瑟。阴晴固难定,兹会胡可必。
行乐须少年,人生易华发。从此复何为,且尽杯中物。
此岭九十里,所历颇险恶。两夫舁一兜,袅袅竹竿弱。
片篷圆幕天,尺板危垫脚。所见高一头,有美自呈跃。
岭转初螺旋,崖断忽瓜削。曲则蚁穿珠,窄作鼠入角。
陡则马蓦坡,藏则蛇赴壑。进则鸟道争,退则蚓行却。
溪回路已穷,林转山又廓。峰峦递显藏,隐现随起落。
肩舆升降间,一一归领略。景色真难名,可喜又可愕。
天下学问,惟夜航船中最难对付。盖村夫俗子,其学问皆预先备办。如瀛洲十八学士,云台二十八将之类,稍差其姓名,辄掩口笑之。彼盖不知十八学士、二十八将,虽失记其姓名,实无害于学问文理,而反谓错落一人,则可耻孰甚。故道听途说,只办口头数十个名氏,便为博学才子矣。
余因想吾八越,惟馀姚风俗,后生小子,无不读书,及至二十无成,然后习为手艺。故凡百工贱业,其《性理》《纲鉴》,皆全部烂熟,偶问及一事,则人名、官爵、年号、地方枚举之,未尝少错。学问之富,真是两脚书厨,而其无益于文理考校,与彼目不识丁之人无以异也。或曰:“信如此言,则古人姓名总不必记忆矣。”余曰:“不然,姓名有不关于文理,不记不妨,如八元、八恺,厨、俊、顾、及之类是也。有关于文理者,不可不记,如四岳、三老、臧榖、徐夫人之类是也。”
昔有一僧人,与一士子同宿夜航船。士子高谈阔论,僧畏慑,拳足而寝。僧人听其语有破绽,乃曰:“请问相公,澹台灭明是一个人,两个人?”士子曰:“是两个人。”僧曰:“这等尧舜是一个人,两个人?”士子曰:“自然是一个人!”僧乃笑曰:“这等说起来,且待小僧伸伸脚。”余所记载,皆眼前极肤浅之事,吾辈聊且记取,但勿使僧人伸脚则亦已矣。故即命其名曰《夜航船》。
古剑陶庵老人张岱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