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老屋人多阅,肮脏如君真可悦。长涂未骋驹伏辕,窘步无堪鲋依辙。
诸贤衮衮位华显,独子栖栖困岩穴。何妨虎子聊一探,况是龙泉未虞缺。
前时羹稀客告去,尔日瓶空粮又绝。不缘闵已赋牢愁,独为伤时拭清血。
燕颔食肉骨素奇,龙额封侯计非拙。勉旃矍铄出据鞍,收卷毛锥从此决。
故阴不自敛,飞霰一何骄。强妒春阳盛,那妨玉琯调。
滔天初极望,见晛已全消。讵损妨华丽,秖添绿野饶。
泥涂穷道路,絺绤乱鼲貂。遂恐天时错,仍虞岁事枵。
浮云犹苦结,燕贺乍惊飘。但使风从律,无嫌物反祅。
初过元日社,又放紫宸朝。乘兴从君饮,孤音续郢谣。
呜呼骅骝不可见,世人任耳不任目。玉勒金羁满地行,可道中无千里足。
君收此马画者谁,凝豪苦意求其骨。尺缣飒爽毛鬣动,凌风似欲真驰突。
曹霸画马无此精,拂拭惨澹神气生。细观决非近代物,印押剥落无姓名,四海只今多战争。
安得此马一敌万,络头骑出千人惊,擒戎破虏任横行。
静中自足胜炎蒸,入眼兼无俗物憎。何处机心惊白鸟,谁人怒剑逐青蝇。
天香晓报出宫城,已办隅头合乐迎。黄鸟低斜冲队过,紫骝疏荡著班行。
百王盛祀无遗斜,万乘深居有至情。失喜快传汤沐赐,礼官识姓未知名。
大妇采凫茨,中妇汲湖水。少妇晨烹双鲤鱼,日上阿婆犹未起。
长兄筑城行不归,西到钱唐百馀里。妾家种田三十春,输租不劳官吏瞋。
去年输官曾卖屋,今年输官应卖身。昨日使君骑白马,过妾门前楸树下。
出门长跪谢使君,喜得今年徵敛罢。生儿不愿太官羊,愿妾身安婆寿长。
余生足下。前日浮屠犁支自言永历中宦者,为足下道滇黔间事。余闻之,载笔往问焉。余至而犁支已去,因教足下为我书其语来,去年冬乃得读之,稍稍识其大略。而吾乡方学士有《滇黔纪闻》一编,余六七年前尝见之。及是而余购得是书,取犁支所言考之,以证其同异。盖两人之言各有详有略,而亦不无大相悬殊者,传闻之间,必有讹焉。然而学士考据颇为确核,而犁支又得于耳目之所睹记,二者将何取信哉?
昔者宋之亡也,区区海岛一隅,仅如弹丸黑子,不逾时而又已灭亡,而史犹得以备书其事。今以弘光之帝南京,隆武之帝闽越,永历之帝西粤、帝滇黔,地方数千里,首尾十七八年,揆以《春秋》之义,岂遽不如昭烈之在蜀,帝昺之在崖州?而其事渐以灭没。近日方宽文字之禁,而天下所以避忌讳者万端,其或菰芦泽之间,有廑廑志其梗概,所谓存什一于千百,而其书未出,又无好事者为之掇拾流传,不久而已荡为清风,化为冷灰。至于老将退卒、故家旧臣、遗民父老,相继澌尽,而文献无征,凋残零落,使一时成败得失与夫孤忠效死、乱贼误国、流离播迁之情状,无以示于后世,岂不可叹也哉!
终明之末三百年无史,金匮石室之藏,恐终沦散放失,而世所流布诸书,缺略不祥,毁誉失实。嗟乎!世无子长、孟坚,不可聊且命笔。鄙人无状,窃有志焉,而书籍无从广购,又困于饥寒,衣食日不暇给,惧此事终已废弃。是则有明全盛之书且不得见其成,而又何况于夜郎、筇笮、昆明、洱海奔走流亡区区之轶事乎?前日翰林院购遗书于各州郡,书稍稍集,但自神宗晚节事涉边疆者,民间汰去不以上;而史官所指名以购者,其外颇更有潜德幽光,稗官碑志纪载出于史馆之所不及知者,皆不得以上,则亦无以成一代之全史。甚矣其难也!
余员昔之志于明史,有深痛焉、辄好问当世事。而身所与士大夫接甚少,士大夫亦无有以此为念者,又足迹未尝至四方,以故见闻颇寡,然而此志未尝不时时存也。足下知犁支所在,能召之来与余面论其事,则不胜幸甚。
忽听吴歌起,歌声趁轧哑。残潮随去艇,远树带飞鸦。
几点过云雨,新枝闰月花。溪湾将泊处,挂网两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