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着先寻丘首地,林松已约野僧栽。他年地下从诸老,何必人间咏八哀。
蕊香深处,逢上巳、生怕花飞红雨。万点胭脂遮翠袖,谁识黄昏凝伫。
烧烛呈妆,传杯脂槛,莫放春归去。垂丝无语,见人浑似羞妒。
修禊当日兰亭,群贤弦管里,英姿如许。宝靥罗衣,应未有、许多阳台神女。
气涌三山,醉听五鼓,休更分今古。壶中天地,大家著意留住。
籴米归迟午未炊,家人窃闵乃翁饥。不知弄笔东窗下,正和渊明乞食诗。
云龙氤氲华盖天,呼吸海气回星躔。势尊蓄厚合茫混,神秘未许穷雕镌。
我来冲雨青冥上,攀援栈道空茫然。行行众山陷无底,雄纛始见中峰悬。
昭明寺藏飞瀑杪,山门松枥知何年。经台片席分宝志,千劫永度金刚禅。
乃公布金半寰宇,天人漏果真唐捐。东峰三宿气森穆,梦魂还蹑西峰巅。
缒幽出奥转平旷,时见如火霜林妍。莲花峰底壮坛宇,微惜混杂同市廛。
临济宗风久衰歇,岩栖支灶馀唐砖。饱听僧堂一夜雨,空仰绝壁千重泉。
黑入太阴动鳞甲,何由致我神松前。还辞清都入尘世,送客起伏千蜿蜒。
劳生九死肆游览,暂获已幸遑流连。扶舆百里一回首,九天尚爇香炉烟。
千年郁郁閟重泉,暂出还随劫火烟。靳惜乾坤如有意,流传君我岂无缘。
月亏还再盈,花残有时芳。之人逝不返,胡宁不悲伤。
音容去未远,惚恍如在傍。居外意在室,还家始惊亡。
儿生才乃月,抚字凭谁将。夜寒饥欲啼,起坐但徬徨。
服御存旧制,箧笥栖馀香。欲览复弃置,涕下沾衣裳。
先天奥学果何传,造化机缄存阖辟。精微惝恍入神范,天地谓可俄而测。
粤从二画抉秘蕴,乾元庶物因首出。阳推阴荡六子成,致用坎离为月日。
天人相与妙难诘,斯道岂容秦火息。九家分派流愈远,纬谶纷纷非所及。
韦编三绝系圣经,微言尚切明作述。我生苦晚心好古,谩索图书考龟策。
浩如烟海无津涯,自哂蓬心窥至赜。众言淆乱折以理,是非安敢决诸臆。
吉凶前定信可推,人事堪怜空役役。优游姑乐环中趣,默参经世用皇极。
较量得失心自知,议论无用形于笔。观君气宇元静定,何虑不优入圣阈。
不鄙谓予可相友,愿凿浑沌以报德。
轼启:五月末,舍弟来,得手书,劳问甚厚。日欲裁谢,因循至今。递中复辱教,感愧益甚。比日履兹初寒,起居何如。
轼寓居粗遣。但舍弟初到筠州,即丧一女子,而轼亦丧一老乳母,悼念未衰,又得乡信,堂兄中舍九月中逝去。异乡衰病,触目凄感,念人命脆弱如此。又承见喻中间得疾不轻,且喜复健。
吾侪渐衰,不可复作少年调度,当速用道书方士之言,厚自养炼。谪居无事,颇窥其一二。已借得本州天庆观道堂三间,冬至后,当入此室,四十九日乃出。自非废放,安得就此?太虚他日一为仕宦所縻,欲求四十九日闲,岂可复得耶?当及今为之,但择平时所谓简要易行者,日夜为之,寝食之外,不治他事。但满此期,根本立矣。此后纵复出从人事,事已则心返,自不能废矣。此书到日,恐已不及,然亦不须用冬至也。
寄示诗文,皆超然胜绝,娓娓焉来逼人矣。如我辈亦不劳逼也。太虚未免求禄仕,方应举求之,应举不可必。窃为君谋,宜多著书,如所示《论兵》及《盗贼》等数篇,但似此得数十首,皆卓然有可用之实者,不须及时事也。但旋作此书,亦不可废应举。此书若成,聊复相示,当有知君者,想喻此意也。
公择近过此,相聚数日,说太虚不离口。莘老未尝得书,知未暇通问。程公辟须其子履中哀词,轼本自求作,今岂可食言。但得罪以来,不复作文字,自持颇严,若复一作,则决坏藩墙,今后仍复衮衮多言矣。
初到黄,廪入既绝,人口不少,私甚忧之,但痛自节俭,日用不得过百五十。每月朔,便取四千五百钱,断为三十块,挂屋梁上,平旦,用画叉挑取一块,即藏去叉,仍以大竹筒别贮用不尽者,以待宾客,此贾耘老法也。度囊中尚可支一岁有余,至时别作经画,水到渠成,不须顾虑,以此胸中都无一事。
所居对岸武昌,山水佳绝。有蜀人王生在邑中,往往为风涛所隔,不能即归,则王生能为杀鸡炊黍,至数日不厌。又有潘生者,作酒店樊口,棹小舟径至店下,村酒亦自醇酽。柑桔椑柿极多,大芋长尺余,不减蜀中。外县米斗二十,有水路可致。羊肉如北方,猪牛獐鹿如土,鱼蟹不论钱。岐亭监酒胡定之,载书万卷随行,喜借人看。黄州曹官数人,皆家善庖馔,喜作会。太虚视此数事,吾事岂不既济矣乎!欲与太虚言者无穷,但纸尽耳。展读至此,想见掀髯一笑也。
子骏固吾所畏,其子亦可喜,曾与相见否?此中有黄冈少府张舜臣者,其兄尧臣,皆云与太虚相熟。儿子每蒙批问,适会葬老乳母,今勾当作坟,未暇拜书。晚岁苦寒,惟万万自重。李端叔一书,托为达之。夜中微被酒,书不成字,不罪不罪!不宣。轼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