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峰掘起天当中,撑拄元气开鸿濛。左右阖辟两巨壑,径路各绝风阖通。
松风远自阖中起,摇荡阖光山色里。水交山断置人家,松响溪声动窗几。
岩高谷迥居无邻,松林有路无行人。岂非高士尝避秦,自此千载无问津。
又疑灵境与世隔,乃是天地神物之所珍。我家龙眠东,西望两谷口。
每至夕阳时,岚光纷照牖。日月逝矣身今衰,芒屦竟隔青崔嵬。
却寻图中幽谷到穷处,忽有数峰天际来。张君画山最得古人妙,俯视百年画史皆尘埃。
人家收得尺绢素,屈指不数王麓台。何况林卉与翎羽,扰扰俗工何足取。
韩干戴嵩堪障壁,徐熙周昉遗儿女。落落平生山水情,移将看画亦眼明。
于今安得张君死复生,与余结茅共对青山青。
结定银湾,冻合铜沟,装成玉玲珑砦。到月明、转觉嵯峨,便风吹、何曾澎湃。
回思客夏,翠椀凉瓷,千家赌卖。只今朝,堆满径,文园纵渴谁爱。
见宣武门边,西河沿上,有冰床一带。更紫罽猩绒,稳垫娇铺,滑笏瑶京,若比风樯尤快。
是谁家、茜裙斜载。逗香肌、冰前偷赛。还将四弦,猛弹破空潭,问吟龙安在。
余尝游于京师侯家富人之园,见其所蓄,自绝徼海外奇花石无所不致,而所不能致者惟竹。吾江南人斩竹而薪之,其为园,亦必购求海外奇花石,或千钱买一石、百钱买一花,不自惜。然有竹据其间,或芟而去焉,曰:“毋以是占我花石地。”而京师人苟可致一竹,辄不惜数千钱;然才遇霜雪,又槁以死。以其难致而又多槁死,则人益贵之。而江南人甚或笑之曰:“京师人乃宝吾之所薪。”呜呼!奇花石诚为京师与江南人所贵。然穷其所生之地,则绝徼海外之人视之,吾意其亦无以甚异于竹之在江以南。而绝徼海外,或素不产竹之地,然使其人一旦见竹,吾意其必又有甚于京师人之宝之者。是将不胜笑也。语云:“人去乡则益贱,物去乡则益贵。”以此言之,世之好丑,亦何常之有乎!
余舅光禄任君治园于荆溪之上,遍植以竹,不植他木。竹间作一小楼,暇则与客吟啸其中。而间谓余曰:“吾不能与有力者争池亭花石之胜,独此取诸土之所有,可以不劳力而蓊然满园,亦足适也。因自谓竹溪主人。甥其为我记之。”余以谓君岂真不能与有力者争,而漫然取诸其土之所有者?无乃独有所深好于竹,而不欲以告人欤?昔人论竹,以为绝无声色臭味可好。故其巧怪不如石,其妖艳绰约不如花。孑孑然有似乎偃蹇孤特之士,不可以谐于俗。是以自古以来,知好竹者绝少。且彼京师人亦岂能知而贵之?不过欲以此斗富,与奇花石等耳。故京师人之贵竹,与江南人之不贵竹,其为不知竹一也。
君生长于纷华而能不溺乎其中,裘马、僮奴、歌舞,凡诸富人所酣嗜,一切斥去。尤挺挺不妄与人交,凛然有偃蹇孤特之气,此其于竹,必有自得焉。而举凡万物可喜可玩,固有不能间也欤?然则虽使竹非其土之所有,君犹将极其力以致之,而后快乎其心。君之力虽使能尽致奇花石,而其好固有不存也。嗟乎!竹固可以不出江南而取贵也哉!吾重有所感矣!
大仪在御,皇圣居贞。旁缉民纪,仰纬天经。物资感变,神以瑞形。
川无遁宝,山不閟灵。亦既戒装,皇心载远。夕怅亭皋,晨仪禁苑。
神行景惊,发自灵阃。对宴感分,瞻秋悼晚。
孤峰溜雨瘦到骨,老柏僵寒皴作鳞。莫怪笔锋太奇峭,先生只算自传神。
生绡一幅中堂垂,眼前雪景何清奇。悬崖绝壁雪彩发,老树幻出琼瑶枝。
云际柴门半欲掩,似是白日将西时。披毡戴笠者谁子,冲泥傍险相追随。
一人前行仰关进,蹇驴失脚双撑持。仆夫荷杖药瓢举,以袖护顶行迟迟。
一人骑马过桥去,桥危溪恶马力疲。二人骑驴各袖手,耸肩觅句寒如痴。
鬅鬙指关向翁语,须慎险峻毋遨嬉。中有一人跨牛背,牛行不动如舟移。
最后二人从二奚,青骡白马雪陆离。囊中琴弦冻且折,志在山水谁相知。
吾闻岭南天气煖,群庞见雪嘷如驰。从来此景不易得,固知画者劳心思。
坐令炎瘴尽消息,清气散入诗人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