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天子坐明堂,列公百辟何皇皇。潞河伐鼓云千樯,三吴粳稻色夺霜。
六师饱食欢未央,距跃曲踊唱拍张。天子不复虞太仓,前何后晏声相望。
谁者衣绣衡漕纲,内台所选陈侯良。侯材卓荦不可量,一苇可以凌扶桑。
七藩之长来效长,舟师十万无跳踉。如林畚锸纷河防,词组挟纩回寒芒。
陈侯三载不过乡,冯夷受职岁献祥。无烦塞决歌宣房,潘公得侯意殊强。
谓侯作舟行相商,爰图惟肖志不忘。而我短歌重慨慷,侯其旦夕登庙廊。
莫疑欲渡河无梁,野塘尽日横孤航。
银塘斜织疏烟,薰风吹送湘娥面。亭亭翠盖,淡妆依约,蓦然相见。
素袜凌波,圆珠泻露,清芬难散。看沙边宿鹭,惊飞扑漉,却还被,伊遮断。
道是玉奴新浴,又无端、抛残团扇。猜红怨绿,千丝并蒂,满池葱茜。
风细月明,六郎回去,眼波一线。待停桡珠浦,碧筒相吸,为偿私愿。
熠耀生残照,葳蕤灭绿烟。嵌空云乍染,缀树绮逾鲜。
积气千山变,浮光万象迁。巑岏丹洞迥,缥缈赤城连。
飞鹫翔为岭,垂虹饮若川。镕金能布地,剪綵欲弥天。
梵帝开龙藏,轮王现宝莲。蜃楼银海结,雁塔火珠悬。
乱石支机下,高台行雨边。达观俱是幻,触望总成妍。
遍拾浑遗世,恒餐不问年。况逢鸾与鹤,心赏自泠然。
八月星槎下碧霄,归来休讶浙江潮。严林祠外苍林静,独带清风伴寂寥。
署之东园,久茀不治。修至始辟之,粪瘠溉枯,为蔬圃十数畦,又植花果桐竹凡百本。春阳既浮,萌者将动。园之守启曰:“园有樗焉,其根壮而叶大。根壮则梗地脉,耗阳气,而新植者不得滋;叶大则阴翳蒙碍,而新植者不得畅以茂。又其材拳曲臃肿,疏轻而不坚,不足养,是宜伐。”因尽薪之。明日,圃之守又曰:“圃之南有杏焉,凡其根庇之广可六七尺,其下之地最壤腴,以杏故,特不得蔬,是亦宜薪。”修曰:“噫!今杏方春且华,将待其实,若独不能损数畦之广为杏地邪?”因勿伐。
既而悟且叹曰:“吁!庄周之说曰:樗、栎以不材终其天年,桂、漆以有用而见伤夭。今樗诚不材矣,然一旦悉翦弃;杏之体最坚密,美泽可用,反见存。岂才不才各遭其时之可否邪?”
他日,客有过修者,仆夫曳薪过堂下,因指而语客以所疑。客曰: “是何怪邪?夫以无用处无用,庄周之贵也。以无用而贼有用,乌能免哉!彼杏之有华实也,以有生之具而庇其根,幸矣。若桂、漆之不能逃乎斤斧者,盖有利之者在死,势不得以生也,与乎杏实异矣。今樗之臃肿不材,而以壮大害物,其见伐,诚宜尔,与夫才者死、不才者生之说又异矣。凡物幸之与不幸,视其处之而已。”客既去,修善其言而记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