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久巳熄,如火不再然。流为玉台咏,铅粉娇华年。
政须洗妖冶,八骏踏芝田。青苔明月露,碧树凉风天。
尘土一一尽,象纬昭昭悬。寂寥抱玉辨,争竞摇尾怜。
幸有元公子,不为常语牵。
余读《东京梦华录》《武林旧事记》,当时演史小说者数十人。自此以来,其姓名不可得闻。乃近年共称柳敬亭之说书。
柳敬亭者,扬之泰州人,本姓曹。年十五,犷悍无赖,犯法当死,变姓柳,之盱眙市中为人说书,已能倾动其市人。久之,过江,云间有儒生莫后光见之,曰:“此子机变,可使以其技鸣。”于是谓之曰:“说书虽小技,然必句性情,习方俗,如优孟摇头而歌,而后可以得志。”敬亭退而凝神定气,简练揣摩,期月而诣莫生。生曰:“子之说,能使人欢咍嗢噱矣。”又期月,生曰:“子之说,能使人慷慨涕泣矣。”又期月,生喟然曰:“子言未发而哀乐具乎其前,使人之性情不能自主,盖进乎技矣。”由是之扬,之杭,之金陵,名达于缙绅间。华堂旅会,闲亭独坐,争延之使奏其技,无不当于心称善也。
宁南南下,皖帅欲结欢宁南,致敬亭于幕府。宁南以为相见之晚,使参机密。军中亦不敢以说书目敬亭。宁南不知书,所有文檄,幕下儒生设意修词,援古证今,极力为之,宁南皆不悦。而敬亭耳剽口熟,从委巷活套中来者,无不与宁南意合。尝奉命至金陵,是时朝中皆畏宁南,闻其使人来,莫不倾动加礼,宰执以下俱使之南面上坐,称柳将军,敬亭亦无所不安也。其市井小人昔与敬亭尔汝者,从道旁私语:“此故吾侪同说书者也,今富贵若此!”
亡何国变,宁南死。敬亭丧失其资略尽,贫困如故时,始复上街头理其故业。敬亭既在军中久,其豪猾大侠、杀人亡命、流离遇合、破家失国之事,无不身亲见之,且五方土音,乡俗好尚,习见习闻,每发一声,使人闻之,或如刀剑铁骑,飒然浮空,或如风号雨泣,鸟悲兽骇,亡国之恨顿生,檀板之声无色,有非莫生之言可尽者矣。
入夏园林长新绿,小庭疏雨黄梅熟。主宾杂坐觞数巡,清言玄论驱烦燠。
座中有客伯牙俦,起抚瑶琴弄寒玉。初弹秋意满潇湘,再弹忽唱阳关曲;
挥弦捩轸转繁音,往鹤来云节更促。我闻三湘烟景自苍凉,泪痕斑斑犹在竹;
得君谱入龙门桐,无数离情纷相触。况复骊歌纤指间,羁人听之泪盈掬。
愿君翻作洞庭声,莫怨孤鸿与寡鹄!君不见少文动操响众山,又不见中散绝唱广陵寒?
寥寥同调千载难,今遇知音为一弹!
衡岳东走千万峰,南支五岭为其宗。龙川浈水在左右,中有都会为番禺。
海天清迥见万里,旷望可以开心胸。重九已过秋爽至,大夫车骑来雍容。
高峰表里临城北,下视朝台犹咫尺。霸业升沉已几回,文风极盛馀三百。
将军犹纪廖与朱,当日何公献版图。楼名镇海故有以,五层特立当城隅。
自从楼废烽烟逼,人事萧条多瓦砾。整顿欣逢子大夫,九衢三陌生颜色。
即今海宇无纤埃,乾坤元气须人培。杖藜父老各翘首,何时重见高崔嵬。
且当酾酒临高台,松风谡谡帟幕开,甘棠勿剪桃李栽。
先公作宰趋庭地,白首乘骢使节来。人生所贵有称述,羊公岘首今蒿莱。
令名直与天壤偕,馀子碌碌安在哉。后来不朽应吾侪,为君满引手中杯。
太息睚眦并餮饕,择肥而噬岂能逃。伤心最是行途者,胸次难平拟续骚。
钩帘坐对西山雪,菌阁前头正向阳。剡水当时元有戴,谷城今日可无张。
披云松树鳞鳞湿,瞰屋山泉角角方。染就绿霞春帖子,不妨青鸟便衔将。
自见南楼月,频频梦楚州。无端今夜雨,祇作小山秋。
烟雾霏霏湿麝煤,文生绿砚砚生苔。天风拂地凤笙下,楚雨入吴龙女回。
石壁水花泉涌出,海棠春色鸟衔来。洞天只在风尘外,门外游尘拂不开。
晋安先生雅好古,吉金乐石归网罗。余君入肆得铜爵,持献铃阁供摩挲。
先生一见定商物,精识不共硁䃴磨。政余诂订吟且绘,奚翅获鼎汾之阿。
上骈双柱下三趾,饕耳豕腹形无颇。腰环素带俨围玉,斑作翠点如浮荷。
{扳食}中三字子孙父,铭辞质朴迥异他。景毫遗制务光篆,差胜赝器讹承讹。
我维爵以戒沈湎,如卣戒{武暴}名立戈。又维酒以介眉寿,如鼎祝寿称阜禾。
先民制器岂徒尔,于以飨射与干戈。旁稽款识释薛氏,可补博古图宣和。
能铭古者大夫事,一时纸贵七字哦。想见庋阁备三代,更较积古斋中多。
门{犭支}卣盖应好在,殷周一室欣如何。新诗漫拟苏答穆,佳话聊同欧得坡。
因必审可亲,古训日星揭。倾盖乍交驩,慎初简贤哲。
出处长依倚,何容漫结纳。才士务进取,浮躁鲜甄别。
见有门如市,群趋相暖热。一旦冰山颓,身败名亦裂。
中郎入郿坞,岂计玉玷媟。仪曹客王家,用世心猛烈。
托附得长松,弱植亦高洁。桃李非不妍,攀援易摧折。
二人何眯眜,曾勿问志节。辞藻艳芳葩,趣操消春雪。
纵得柄用久,名位已添窃。初谓灼天焰,余光照不灭。
讵意一爝火,竟铄铮铮铁。轻肥弹指顷,不如恒冰蘖。
文采弗庇身,垢腻终难刷。令人长恨叹,唾壶几击缺。
为语多才人,握瑜勿自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