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乡子 二首,忆远 其一

鸾镜掩青光。莫向帘前试浅妆。翠岭春云都付与,秋霜。

验取多愁点鬓旁。

残梦倦堪伤。不待秋阴酿嫩凉。自拨炉薰垂绣幕,留香。

一缕柔烟伴夜长。

清江苏无锡人,原名文婉,字碧汾,自号避秦人。顾贞观姊。诗词极多。有《栖香阁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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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吹长笛,千年恨未终。关山人去后,秋夜月明中。

旷野参差久,寒江滉漾通。曲终郿县坞,怨彻广寒宫。

海外阴晴异,天涯慷慨同。江南回首处,歌罢水流东。

破屋不可住,如何著老身。喜于乔木下,见此小楼新。

山好如佳客,吾归作主人。摩挲双脚底,无复踏红尘。

高僧参透赵州禅,拔寺移归兜率天。
天圣二年四月朔,一宵雷雨撼山川。
一身之外总虚名,未必虚名果有情。
诩诩交游何足恃,区区世味本来轻。
三春已过犹无雨,四海将枯只是晴。
利害所关天样大,一豪得失岂难平。
莫将一病苦忧煎,山尚能游石可眠。
匹似病风兼病脚,老夫犹是地行仙。
北客南来岂是家,醉看参月半横斜。
他年欲识吴姬面,秉烛三更对此花。

缓棹纵遥目,心与春流平。邀侣以事解,得朋因寡营。

峰色烟上霁,竹风沙外清。一夜丛梅发,几处山窗明。

香中林鸟语,引我沿溪行。积翠点残雪,阴淡寒自生。

西崦未云夕,东畬方可耕。稚子肯迎客,花间启柴荆。

岌岌淩霄汉,风传宝阁香。三朝神翰在,奎壁夜交光。

太上本来真,虚无中有神。若能心解悟,身外更无身。

假名元始号,元始虚无老。心源是元始,更无无上道。

七宝为林苑,五明宫殿宽。人身皆备有,不解向心观。

三世诸天圣,相因一性宗。一身无万法,万法一身同。

放出光明照,无央世界中。乾坤明表里,日月觉朦胧。

妙观无静苦,自性不能知。妄想随缘去,何时有出期。

生灭何时尽,相因浩劫来。似环蝼蚁转,如毂碾尘埃。

谁言河海阔,深浅尚能知。爱欲情无底,何年有出时?

水鸟及风林,咸归一法音。如何颠倒性,自起万般心。

虚无含有象,有象复归无。心若分明了,知权呼有无。

无空空不空,无色色不色。若能知色空,色空皆自得。

有有兼无有,无无及有无。虚心能不动,妙道自来居。

如人入黑暗,目睹又何曾。若要分明见,须凭浩劫灯。

有相兼无相,迷惑终不知。未能明觉性,安得决狐疑。

众生情行劣,迷失道根源。特谓宣宗旨,教令入妙门。

物向无中有,道从有里无。莫生无有见,迷执自消除。

空色互相生,相缠如纠墨。要知空色理,自莫分空色。

道性本虚无,虚无亦假呼。若生无有见,终被法来拘。

不空是真空,不色是真色。空色便为真,真法何曾得?

是空及是色,究竟总非干。要认真空色,回心向己难。

空色宜双泯,不须举一隅。色空无滞碍,本性自如如。

妙音喻虚性,虚心非妙音。认他毫发事,难得自由心。

一心观一切,一切法皆同。若能如斯解,方明智慧通。

了悟性根源,名为入妙门方便法,是法勿留存。决破疑惑网,有无都不干。

正心长自在,如隼入云盘。心静六根清,六根随性行。

性能无著物,邪障那边生。妙经无碍性,权立妙经名。

故为众生说,令教悟此经。一真度一切,如楫济横流。

真性随身有,勿于身外求。传教虚无理,世间散布行。

诵经能万遍,其义自分明。真性号神王,飞天无定方。

破邪能自外,坚固喻金刚。灵童即正性,无染号真人。

威猛喻师子,名殊一法身。诸天诸圣众,无一亦无二。

性不遂波流,是名真侍卫。语默及游息,无生一念思。

忘形归恍惚,神鬼不能窥。正法度邪法,众生见处偏。

若生无有见,即被染心田。天尊重说偈,直为指心源。

汲引迷惑者,令归解脱门。道非干视听,视听转生疑。

应物临机用,虚心即可知。心疑随万境,随境认心田。

道非有为有,方名离种边。

江水粼粼碧,云山叠叠奇。平生心事一钩丝。便是壶中日月、更何疑。
文叔今方贵,君房素自痴。洛阳尘土涴人衣。争似归来双足、踏涟漪。
落日青山凝紫烟,秋风残叶雁来天。
五湖多少玻璃水,处处堪留载鹤船。
踽踽荒村客,悠悠远道情。
竹梧秋雨碧,荷芰晚波明。
穴鼠能人拱,池鹅类鹤鸣。
萧条阮遥集,几屐了余生?

送兄南浦上,情思两悠悠。昆弟难为别,江山总是愁。

橹声摇夜月,帆影障寒流。后夜相思处,嗷嗷鸿雁秋。

征人喜放溜,晓发晨阳隈。初言前浦合,定觉近洲开。

不疑行舫动,唯看远树来。还瞻起涨岸,稍隐阳云台。

轩娥遗瑞草,仙掌撑何年。
苗蕊矗空壁,殊根蟠远天。
蒙头莫可劚,垂脚或争传。
冉冉雪霜饱,亭亭风日蠲。
危哉梯鸟道,允矣获龙涎。
丛蘖杂丹鼎,湿云伴玉延。
香真千里擅,苞结三生缘。
夜荚抽雷后,春焙贡社前。
一钥滴瀼露,片碾捣和烟。
碧涧规模绝,洪州气味悬。
滑甘矜紫笋,幽馥讶青莲。
既拣兔毫点,应添蟹眼煎。
松涛生远韵,风致想真筌。
七碗赓仝咏,三篇继羽编。
醉乡已失路,摩室将逃禅。
服食益人寿,何当煮汞铅。
望处水寒云绕,倚栏千里,澹荡晴晖。梦燕门阑,和气喜动帘帏。舞因重、花明彩凤,歌扇小、香暖金猊。漏声迟。洞天秋晓,风露霏霏。
嘉时。谪仙高宴,华分玉蜡,艳列文姬。玉树临风,自然老月中枝。酒肠宽、胸容云梦,词源壮、笔勇助溪。且追随。伫看飞诏,稳步沙堤。

舟载夕阳去,归来月已斜。岸明人照蟹,林响叶争鸦。

暮港联渔艇,秋星闪浪花。三更无犬吠,比户乐桑麻。

九衢风景尽争新,独占天门近紫宸。宝马竞随朝暮客,
香车争碾古今尘。烟光正入南山色,气势遥连北阙春。
莫见繁华只如此,暗中还换往来人。
根盘巨石四时青,陌上香泥岂敢侵。
不但咏夸奇异迹,也须珍重岁寒心。

  范进进学回家,母亲、妻子俱各欢喜。正待烧锅做饭,只见他丈人胡屠户,手里拿着一副大肠和一瓶酒,走了进来。范进向他作揖,坐下。胡屠户道:“我自倒运,把个女儿嫁与你这现世宝,历年以来,不知累了我多少。如今不知因我积了甚么德,带挈你中了个相公,我所以带个酒来贺你。”范进唯唯连声,叫浑家把肠子煮了,烫起酒来,在茅草棚下坐着。母亲自和媳妇在厨下做饭。胡屠户又吩咐女婿道:“你如今既中了相公,凡事要立起个体统来。比如我这行事里,都是些正经有脸面的人,又是你的长亲,你怎敢在我们跟前装大?若是家门口这些做田的,扒粪的,不过是平头百姓,你若同他拱手作揖,平起平坐,这就是坏了学校规矩,连我脸上都无光了。你是个烂忠厚没用的人,所以这些话我不得不教导你,免得惹人笑话。”范进道:“岳父见教的是。”胡屠户又道:“亲家母也来这里坐着吃饭。老人家每日小菜饭,想也难过。我女孩儿也吃些。自从进了你家门,这十几年,不知猪油可曾吃过两三回哩!可怜!可怜!”说罢,婆媳两个都来坐着吃了饭。吃到日西时分,胡屠户吃的醺醺的。这里母子两个,千恩万谢。屠户横披了衣服,腆着肚子去了。

  次日,范进少不得拜拜乡邻。魏好古又约了一班同案的朋友,彼此来往。因是乡试年,做了几个文会。不觉到了六月尽间,这些同案的人约范进去乡试。范进因没有盘费,走去同丈人商议,被胡屠户一口啐在脸上,骂了一个狗血喷头,道:“不要失了你的时了!你自己只觉得中了一个相公,就‘癞蛤蟆想吃起天鹅肉’来!我听见人说,就是中相公时,也不是你的文章,还是宗师看见你老,不过意,舍与你的。如今痴心就想中起老爷来!这些中老爷的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你不看见城里张府上那些老爷,都有万贯家私,一个个方面大耳?像你这尖嘴猴腮,也该撒抛尿自己照照!不三不四,就想天鹅屁吃!趁早收了这心,明年在我们行事里替你寻一个馆,每年寻几两银子,养活你那老不死的老娘和你老婆是正经!你问我借盘缠,我一天杀一个猪还赚不得钱把银子,都把与你去丢在水里,叫我一家老小嗑西北风!”一顿夹七夹八,骂的范进摸不着门。辞了丈人回来,自心里想:“宗师说我火候已到,自古无场外的举人,如不进去考他一考,如何甘心?”因向几个同案商议,瞒着丈人,到城里乡试。出了场,即便回家。家里已是饿了两三天。被胡屠户知道,又骂了一顿。

  到出榜那日,家里没有早饭的米,母亲吩咐范进道:“我有一只生蛋的母鸡,你快拿集上去卖了,买几升米来煮餐粥吃,我已是饿的两眼都看不见了。”范进慌忙抱了鸡,走出门去。才去不到两个时候,只听得一片声的锣响,三匹马闯将来。那三个人下了马,把马拴在茅草棚上,一片声叫道:“快请范老爷出来,恭喜高中了!”母亲不知是甚事,吓得躲在屋里;听见中了,方敢伸出头来,说道:“诸位请坐,小儿方才出去了。”那些报录人道:“原来是老太太。”大家簇拥着要喜钱。正在吵闹,又是几匹马,二报、三报到了,挤了一屋的人,茅草棚地下都坐满了。邻居都来了,挤着看。老太太没奈何,只得央及一个邻居去寻他儿子。

  那邻居飞奔到集上,一地里寻不见;直寻到集东头,见范进抱着鸡,手里插个草标,一步一踱的,东张西望,在那里寻人买。邻居道:“范相公,快些回去!你恭喜中了举人,报喜人挤了一屋里。”范进当是哄他,只装不听见,低着头往前走。邻居见他不理,走上来,就要夺他手里的鸡。范进道:“你夺我的鸡怎的?你又不买。”邻居道:“你中了举了,叫你家去打发报子哩。”范进道:“高邻,你晓得我今日没有米,要卖这鸡去救命,为甚么拿这话来混我?我又不同你顽,你自回去罢,莫误了我卖鸡。”邻居见他不信,劈手把鸡夺了,掼在地下,一把拉了回来。报录人见了道:“好了,新贵人回来了。”正要拥着他说话,范进三两步走进屋里来,见中间报帖已经升挂起来,上写道:“捷报贵府老爷范讳高中广东乡试第七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

  范进不看便罢,看了一遍,又念一遍,自己把两手拍了一下,笑了一声,道:“噫!好了!我中了!”说着,往后一跤跌倒,牙关咬紧,不省人事。老太太慌了,慌将几口开水灌了过来。他爬将起来,又拍着手大笑道:“噫!好!我中了!”笑着,不由分说,就往门外飞跑,把报录人和邻居都吓了一跳。走出大门不多路,一脚踹在塘里,挣起来,头发都跌散了,两手黄泥,淋淋漓漓一身的水。众人拉他不住,拍着笑着,一直走到集上去了。众人大眼望小眼,一齐道:“原来新贵人欢喜疯了。”老太太哭道:“怎生这样苦命的事!中了一个甚么举人,就得了这个拙病!这一疯了,几时才得好?”娘子胡氏道:“早上好好出去,怎的就得了这样的病!却是如何是好?”众邻居劝道:“老太太不要心慌。我们而今且派两个人跟定了范老爷。这里众人家里拿些鸡蛋酒米,且管待了报子上的老爹们,再为商酌。”

  当下众邻居有拿鸡蛋来的,有拿白酒来的,也有背了斗米来的,也有捉两只鸡来的。娘子哭哭啼啼,在厨下收拾齐了,拿在草棚下。邻居又搬些桌凳,请报录的坐着吃酒,商议他这疯了,如何是好。报录的内中有一个人道:“在下倒有一个主意,不知可以行得行不得?”众人问:“如何主意?”那人道:“范老爷平日可有最怕的人?他只因欢喜狠了,痰涌上来,迷了心窍。如今只消他怕的这个人来打他一个嘴巴,说:‘这报录的话都是哄你,你并不曾中。’他吃这一吓,把痰吐了出来,就明白了。”众邻都拍手道:“这个主意好得紧,妙得紧!范老爷怕的,莫过于肉案子上胡老爹。好了!快寻胡老爹来。他想是还不知道,在集上卖肉哩。”又一个人道:“在集上卖肉,他倒好知道了;他从五更鼓就往东头集上迎猪,还不曾回来。快些迎着去寻他。”

  一个人飞奔去迎,走到半路,遇着胡屠户来,后面跟着一个烧汤的二汉,提着七八斤肉,四五千钱,正来贺喜。进门见了老太太,老太太大哭着告诉了一番。胡屠户诧异道:“难道这等没福?”外边人一片声请胡老爹说话。胡屠户把肉和钱交与女儿,走了出来。众人如此这般,同他商议。胡屠户作难道:“虽然是我女婿,如今却做了老爷,就是天上的星宿。天上的星宿是打不得的!我听得斋公们说:打了天上的星宿,阎王就要拿去打一百铁棍,发在十八层地狱,永不得翻身。我却是不敢做这样的事!”邻居内一个尖酸人说道:“罢么!胡老爹,你每日杀猪的营生,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阎王也不知叫判官在簿子上记了你几千条铁棍;就是添上这一百棍,也打甚么要紧?只恐把铁棍子打完了,也算不到这笔帐上来。或者你救好了女婿的病,阎王叙功,从地狱里把你提上第十七层来,也不可知。”报录的人道:“不要只管讲笑话。胡老爹,这个事须是这般,你没奈何,权变一权变。”屠户被众人局不过,只得连斟两碗酒喝了,壮一壮胆,把方才这些小心收起,将平日的凶恶样子拿出来,卷一卷那油晃晃的衣袖,走上集去。众邻居五六个都跟着走。老太太赶出来叫道:“亲家,你只可吓他一吓,却不要把他打伤了!”众邻居道:“这自然,何消吩咐。”说着,一直去了。

  来到集上,见范进正在一个庙门口站着,散着头发,满脸污泥,鞋都跑掉了一只,兀自拍着掌,口里叫道:“中了!中了!”胡屠户凶神似的走到跟前,说道:“该死的畜生!你中了甚么?”一个嘴巴打将去。众人和邻居见这模样,忍不住的笑。不想胡屠户虽然大着胆子打了一下,心里到底还是怕的,那手早颤起来,不敢打到第二下。范进因这一个嘴巴,却也打晕了,昏倒于地。众邻居一齐上前,替他抹胸口,捶背心,舞了半日,渐渐喘息过来,眼睛明亮,不疯了。众人扶起,借庙门口一个外科郎中的板凳上坐着。胡屠户站在一边,不觉那只手隐隐的疼将起来;自己看时,把个巴掌仰着,再也弯不过来。自己心里懊恼道:“果然天上‘文曲星’是打不得的,而今菩萨计较起来了。”想一想,更疼的狠了,连忙问郎中讨了个膏药贴着。

  范进看了众人,说道:“我怎么坐在这里?”又道:“我这半日,昏昏沉沉,如在梦里一般。”众邻居道:“老爷,恭喜高中了。适才欢喜的有些引动了痰,方才吐出几口痰来,好了。快请回家去打发报录人。”范进说道:“是了。我也记得是中的第七名。”范进一面自绾了头发,一面问郎中借了一盆水洗洗脸。一个邻居早把那一只鞋寻了来,替他穿上。见丈人在跟前,恐怕又要来骂。胡屠户上前道:“贤婿老爷,方才不是我敢大胆,是你老太太的主意,央我来劝你的。”邻居内一个人道:“胡老爹方才这个嘴巴打的亲切,少顷范老爷洗脸,还要洗下半盆猪油来!”又一个道:“老爹,你这手明日杀不得猪了。”胡屠户道:“我那里还杀猪!有我这贤婿,还怕后半世靠不着也怎的?我每常说,我的这个贤婿,才学又高,品貌又好,就是城里头那张府、周府这些老爷,也没有我女婿这样一个体面的相貌。你们不知道,得罪你们说,我小老这一双眼睛,却是认得人的。想着先年,我小女在家里长到三十多岁,多少有钱的富户要和我结亲,我自己觉得女儿像有些福气的,毕竟要嫁与个老爷,今日果然不错!”说罢,哈哈大笑。众人都笑起来。看着范进洗了脸,郎中又拿茶来吃了,一同回家。范举人先走,屠户和邻居跟在后面。屠户见女婿衣裳后襟滚皱了许多,一路低着头替他扯了几十回。

  到了家门,屠户高声叫道:“老爷回府了!”老太太迎着出来,见儿子不疯,喜从天降。众人问报录的,已是家里把屠户送来的几千钱打发他们去了。范进拜了母亲,也拜谢丈人。胡屠户再三不安道:“些须几个钱,不够你赏人。”范进又谢了邻居。正待坐下,早看见一个体面的管家,手里拿着一个大红全帖,飞跑了进来:“张老爷来拜新中的范老爷。”说毕,轿子已是到了门口。胡屠户忙躲进女儿房里,不敢出来。邻居各自散了。

  范进迎了出去,只见那张乡绅下了轿进来,头戴纱帽,身穿葵花色圆领,金带、皂靴。他是举人出身,做过一任知县的,别号静斋,同范进让了进来,到堂屋内平磕了头,分宾主坐下。张乡绅先攀谈道:“世先生同在桑梓,一向有失亲近。”范进道:“晚生久仰老先生,只是无缘,不曾拜会。”张乡绅道:“适才看见题名录,贵房师高要县汤公,就是先祖的门生,我和你是亲切的世弟兄。”范进道:“晚生侥幸,实是有愧。却幸得出老先生门下,可为欣喜。”张乡绅四面将眼睛望了一望,说道:“世先生果是清贫。”随在跟的家人手里拿过一封银子来,说道:“弟却也无以为敬,谨具贺仪五十两,世先生权且收着。这华居其实住不得,将来当事拜往,俱不甚便。弟有空房一所,就在东门大街上,三进三间,虽不轩敞,也还干净,就送与世先生;搬到那里去住,早晚也好请教些。”范进再三推辞,张乡绅急了,道:“你我年谊世好,就如至亲骨肉一般;若要如此,就是见外了。”范进方才把银子收下,作揖谢了。又说了一会,打躬作别。胡屠户直等他上了轿,才敢走出堂屋来。

  范进即将这银子交与浑家打开看,一封一封雪白的细丝锭子,即便包了两锭,叫胡屠户进来,递与他道:“方才费老爹的心,拿了五千钱来。这六两多银子,老爹拿了去。”屠户把银子攥在手里紧紧的,把拳头舒过来,道:“这个,你且收着。我原是贺你的,怎好又拿了回去?”范进道:“眼见得我这里还有这几两银子,若用完了,再来问老爹讨来用。”屠户连忙把拳头缩了回去,往腰里揣,口里说道:“也罢,你而今相与了这个张老爷,何愁没有银子用?他家里的银子,说起来比皇帝家还多些哩!他家就是我卖肉的主顾,一年就是无事,肉也要用四五千斤,银子何足为奇!”又转回头来望着女儿,说道:“我早上拿了钱来,你那该死行瘟的兄弟还不肯,我说:‘姑老爷今非昔比,少不得有人把银子送上门来给他用,只怕姑老爷还不稀罕。’今日果不其然!如今拿了银子家去,骂这死砍头短命的奴才!”说了一会,千恩万谢,低着头,笑迷迷的去了。

  自此以后,果然有许多人来奉承他:有送田产的;有人送店房的;还有那些破落户,两口子来投身为仆,图荫庇的。到两三个月,范进家奴仆、丫鬟都有了,钱、米是不消说了。张乡绅家又来催着搬家。搬到新房子里,唱戏、摆酒、请客,一连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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