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江上潮来去。花落花开六桥路。三竺三茅钟晓暮。
当年梦境,如今故国,不忍回头处。
他谁做得愁如许。平地波涛挟风雨。往事凄凄都有据。
月堂笑里,夕亭话后,自是无人悟。
忆昔从戎向北陲,重来持节鬓成丝。夜悬炎海烽烟梦,时听严关杕杜诗。
古戍寒云过铁马,中原睛日闪牙旗。安危赖有诸君在,酹酒还期下月支。
东风昏似梦,又吹我、此间行。算有限欢娱,无多光景,也费经营。
当初笑呼猿鹤,待功成、绿野始寻盟。空却池塘睡鸭,留些栏槛穿莺。
盈盈。残月不胜情。依旧下帘旌。叹堤杨尚短,林花未满,舞馆先倾。
清明。满园蝴蝶,只和烟、带雨舞回汀。黄雪廊边旧事,水明楼畔前生。
无出非我忧,奉主自欢喜。嫡男就傅书,出入谨护视。
童乌秀不实,恻怛易初旨。祷佛期抱送,茹素但蔬水。
食淡宁无伤,痼疾遂不起。遗女在襁褓,老泪酸怙恃。
此心固堂堂,了无世念滓。生心无所住,所住皆天理。
已矣翁何悲,卓哉善女子。
栩林前代植,第宅昔人居。高荫犹临野,幽丛独芘墟。
花开当夏密,子熟过林疏。深处惟来鸟,收时得赋沮。
云霄千尺近,雨露百年馀。偶为登临到,因怀别驾车。
甚矣,造物之才也!同一自高而下之水,而浙西三瀑三异,卒无复笔。
壬寅岁 ,余游天台石梁,四面崒者厜嶬,重者甗隒,皆环粱遮迣。梁长二丈,宽三尺许,若鳌脊跨山腰,其下嵌空。水来自华顶 ,平叠四层,至此会合,如万马结队,穿梁狂奔。凡水被石挠必怒,怒必叫号。以崩落千尺之势,为群磥砢所挡扌必,自然拗怒郁勃,喧声雷震,人相对不闻言语。余坐石梁,恍若身骑瀑布上。走山脚仰观,则飞沫溅顶,目光炫乱,坐立俱不能牢,疑此身将与水俱去矣。瀑上寺曰上方广,下寺曰下方广。以爱瀑故,遂两宿焉。
后十日,至雁宕之大龙湫。未到三里外,一匹练从天下,恰无声响。及前谛视,则二十丈以上是瀑,二十丈以下非瀑也,尽化为烟,为雾,为轻绡,为玉尘,为珠屑,为琉璃丝,为杨白花。既坠矣,又似上升;既疏矣,又似密织。风来摇之,飘散无着;日光照之,五色昳丽。或远立而濡其首,或逼视而衣无沾。其故由于落处太高,崖腹中洼,绝无凭藉,不得不随风作幻;又少所抵触,不能助威扬声,较石梁绝不相似。大抵石梁武,龙湫文;石梁喧,龙漱静;石梁急,龙揪缓;石梁冲荡无前,龙湫如往而复:此其所以异也。初观石梁时,以为瀑状不过尔尔,龙湫可以不到。及至此,而后知耳目所未及者,不可以臆测也。
后半月,过青田之石门洞,疑造物虽巧,不能再作狡狯矣。乃其瀑在石洞中,如巨蚌张口,可吞数百人。受瀑处池宽亩余,深百丈,疑蚊龙欲起,激荡之声,如考钟鼓于瓮内。此又石梁、龙湫所无也。
昔人有言曰:“读《易》者如无《诗》,读《诗》者如无《书》,读《诗》《易》《书》者如无《礼记》《春秋》。”余观于浙西之三瀑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