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云飞电远连天,太息斋厨几不膻。定自随车有甘雨,为言星使早加鞭。
先朝台鼎地,东里子孙贤。秘阁三千卷,符台二十年。
骅骝骨老大,鸾凤意蹁跹。白战危孤垒,雄谈漏百川。
才名非忝窃,供奉不虚员。掖转皋门右,班分黼座前。
铜章严夜卫,玉玺听晨宣。鱼袋诸衙集,螭文旧印专。
东西频节传,前后拥貂蝉。帝锡云仍贵,星分楚郑躔。
旌幢随导引,环佩肃周旋。圣代仪文备,藩王礼数虔。
诏开云雾字,灯簇绮罗筵。荣幸真无比,遭逢众所怜。
此时沾慰遣,兹事岂迍邅。树暗梧溪雨,帆轻桂水天。
花飞春漠漠,石乱水溅溅。细路峰峦际,高城鼓角边。
县官齐下马,津吏自开船。公事程期近,家园道路便。
壮游真汗漫,归兴得攀援。梓里青山在,松林白露悬。
衣存游子线,祭有大夫田。绿奠蘼原醑,黄焚草诰笺。
恩光回落景,灵爽动哀泉。此愿人皆有,如公寔不愆。
几家通旧阀,群从接登仙。目断江湖迥,心违几杖偏。
风流怀阮籍,江汉望张骞。我亦同朝士,临歌意渺然。
蜀人张岱,陶庵其号也。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年至五十,国破家亡,避迹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布衣蔬茛,常至断炊。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
常自评之,有七不可解:向以韦布而上拟公侯,今以世家而下同乞丐,如此则贵贱紊矣,不可解一;产不及中人,而欲齐驱金谷,世颇多捷径,而独株守於陵,如此则贫富舛矣,不可解二;以书生而践戎马之场,以将军而翻文章之府,如此则文武错矣,不可解三;上陪玉帝而不谄,下陪悲田院乞儿而不骄,如此则尊卑溷矣,不可解四;弱则唾面而肯自干,强则单骑而能赴敌,如此则宽猛背矣,不可解五;争利夺名,甘居人后,观场游戏,肯让人先,如此缓急谬矣,不可解六;博弈摴蒱,则不知胜负,啜茶尝水,则能辨渑淄,如此则智愚杂矣,不可解七。有此七不可解,自且不解,安望人解?故称之以富贵人可,称之以贫贱人亦可;称之以智慧人可,称之以愚蠢人亦可;称之以强项人可,称之以柔弱人亦可;称之以卞急人可,称之以懒散人亦可。学书不成,学剑不成,学节义不成,学文章不成,学仙学佛,学农学圃俱不成,任世人呼之为败家子,为废物,为顽民,为钝秀才,为瞌睡汉,为死老魅也已矣。
初字宗子,人称石公,即字石公。好著书,其所成者,有《石匮书》、《张氏家谱》、《义烈传》、《琅嬛文集》、《明易》、《大易用》、《史阙》、《四书遇》、《梦忆》、《说铃》、《昌谷解》、《快园道古》、《傒囊十集》、《西湖梦寻》、《一卷冰雪文》行世。生于万历丁酉八月二十五日卯时,鲁国相大涤翁之树子也,母曰陶宜人。幼多痰疾,养于外大母马太夫人者十年。外太祖云谷公宦两广,藏生牛黄丸盈数簏,自余囡地以至十有六岁,食尽之而厥疾始廖。六岁时,大父雨若翁携余之武林,遇眉公先生跨一角鹿,为钱塘游客,对大父曰:“闻文孙善属对,吾面试之。”指屏上李白骑鲸图曰:“太白骑鲸,采石江边捞夜月。”余应曰:“眉公跨鹿,钱塘县里打秋风。”眉公大笑起跃曰:“那得灵隽若此,吾小友也。”欲进余以千秋之业,岂料余之一事无成也哉?
甲申以后,悠悠忽忽,既不能觅死,又不能聊生,白发婆娑,犹视息人世。恐一旦溘先朝露,与草木同腐,因思古人如王无功、陶靖节、徐文长皆自作墓铭,余亦效颦为之。甫构思,觉人与文俱不佳,辍笔者再。虽然,第言吾之癖错,则亦可传也已。曾营生圹于项王里之鸡头山,友人李研斋题其圹曰:“呜呼,有明著述鸿儒陶庵张长公之圹。”伯鸾高士,冢近要离,余故有取于项里也,年跻七十,死与葬,其日月尚不知也,故不书。铭曰: 穷石崇,斗金谷。盲卞和,献荆玉。老廉颇,战涿鹿。赝龙门,开史局。馋东坡,饿孤竹。五羖大夫,焉能自鬻。空学陶潜,枉希梅福。必也寻三外野人,方晓我之衷曲。
皇矣简文,于昭于天。灵明若神,周淡如渊。冲应其来,实与其迁。
亹亹心化,日用不言。易而有亲,简而可传。观流弥远,求本逾玄。
十年依约玉堂春,宫柳和烟不惹尘。今日飘零向歧路,灵和殿里更何人。
忆昔联舟下江水,月明杯酒吴江中。十五年来浑一梦,几回念我枉诗筒。
今我不乐岁又暮,思君空伫南飞鸿。近闻解印谢尘鞅,头白颓然成老翁。
閒来只辨江心水,汲取烹茶陆羽同。我似相如多渴病,每日视草明光宫。
安得就君分一勺,坐遣胸中臆虑空。诗成对雨支颐坐,冷风飒飒鬓双蓬。
秋雨声初歇。怅迢迢、夜凉无寐,泪珠盈睫。曾记当时牵衣处,谁道几成长别。
叹海内、烽烟方急。料得扁舟将欲发,向天涯、多少愁难说。
从此便、江南北。
茫茫我亦嗟为客。盼征鸿、数行过尽,更无消息。二十年来如昨梦,往事何堪重忆。
应稽首、空王礼寂。乡国难禁回首望,入琴心、更恐哀弦绝。
书不尽,恨千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