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趁杯盘。
南州怪石如奇士,士有好奇心欲醉。平生两膝不识地,石也受之无愧色。
著袍拥笏两石前,礼而不荅貌益虔。呼为石丈丈不语,回视诸峰尽儿女。
两时观者笑且嗔,眼中见石不见人。嗟君好洁已成癖,无乃冠屦沾泥尘。
古来玩物必丧志,况尔物役忘其身。惟石岩岩瞻赫赫,一州虽小宁无民。
宋家只合米博士,谁遣出刺无为军。君不见汉家留侯拜黄石,石亦可拜不可昵。
千载英风石并高,犹怜误落神仙迹。
登楼极目,又见斜阳下。远近两三峰,一点点、翠眉如画。
莺簧蝉鼓,杨柳舞轻风,人闲暇。天潇洒。惆怅如何夜。
白衣苍狗,阅尽云真假。今古总悠悠,叹举世、尘埃野马。
青天难问,搔首且归来,沉醉也。高眠罢。月上葡萄架。
故园芜尽,便轻赍、归去依然飘泊。旧拣牵船终隐地,头白团焦谁托。
隔岸千山,长堤船里,大纵渔樵乐。稻田如绣,映林多少村落。
最爱西跨湖桥,峰回水抱,丹翠供斟酌。为画吾庐深竹底,小缀风栏云幕。
春至桃花,秋来枫树,随意施丘壑。贺祠红处,酒旗斜飐楼角。
仙裳宫袖拥龙舟,一夕兵来罢盛游。万户千门兵烛冷,六军百职布袍秋。
御桥路坏盘龙石,金水河成饮马沟。日暮胡笳和羌笛,舞儿羞见锦缠头。
巢谷,字元修,父中世,眉山农家也。少从士大夫读书,老为里校师。谷幼传父学,虽朴而博。举进士京师,见举武艺者,心好之。谷素多力,遂弃其旧学,畜弓箭,习骑射。久之,业成而不中第。
闻西边多骁勇,骑射击刺,为四方冠,去游秦凤、泾原间。所至友其秀杰,有韩存宝者,尤与之善,谷教之兵书,二人相与为金石交。熙宁中,存宝为河州将,有功,号“熙河名将”,朝廷稍奇之。会泸州蛮乞弟扰边,诸郡不能制,乃命存宝出兵讨之。存宝不习蛮事,邀谷至军中问焉。及存宝得罪,将就逮,自料必死,谓谷曰:“我泾原武夫,死非所惜,顾妻子不免寒饿。橐中有银数百两,非君莫使遗之者。”谷许诺,即变姓名,怀银步行,往授其子,人无知者。存宝死,谷逃避江淮间,会赦乃出。
予以乡闾,故幼而识之,知其志节,缓急可托者也。予之在朝,谷浮沉里中,未尝一见。绍圣初,予以罪谪居筠州,自筠徙雷,徙循。予兄子瞻亦自惠再徙昌化。士大夫皆讳与予兄弟游,平生亲友无复相闻者。谷独慨然,自眉山诵言,欲徒步访吾兄弟。闻者皆笑其狂。元符二年春正月,自梅州遗予书曰:“我万里步行见公,不自意全,今至梅矣。不旬日必见,死无恨矣。”予惊喜曰:“此非今世人,古之人也!”既见,握手相泣,已而道平生,逾月不厌。时谷年七十有三矣,瘦瘠多病,非复昔日元修也。将复见子瞻于海南,予愍其老且病,止之曰:“君意则善,然自此至儋数千里,复当渡海,非老人事也。”谷曰:“我自视未即死也,公无止我!”留之,不可。阅其橐中,无数千钱,予方乏困,亦强资遣之。船行至新会,有蛮隶窃其橐装以逃,获于新州,谷从之至新,遂病死。予闻,哭之失声,恨其不用吾言,然亦奇其不用吾言而行其志也。
昔赵襄子厄于晋阳,知伯率韩、魏决水围之。城不沉者三版,县釜而爨,易子而食,群臣皆懈,惟高恭不失人臣之礼。及襄子用张孟谈计,三家之围解,行赏群臣,以恭为先。谈曰:“晋阳之难,惟恭无功,曷为先之?”襄子曰:“晋阳之难,群臣皆懈,惟恭不失人臣之礼,吾是以先之。”谷于朋友之义,实无愧高恭者,惜其不遇襄子,而前遇存宝,后遇予兄弟。予方杂居南夷,与之起居出入,盖将终焉,虽知其贤,尚何以发之?闻谷有子蒙在泾原军中,故为作传,异日以授之。谷,始名榖,及见之循州,改名谷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