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性放旷,处世常澹然。但恐学未至,读书究其玄。
时经丧乱际,向慕心益坚。仰睇高飞鸿,翱翔入云烟。
云何杂燕雀,下与鸡鹜连。避谤去城市,寻幽适林泉。
枕流夜雨歇,坐石春风颠。徒抱心耿耿,复忧腹便便。
王君我畏友,时寄五色鲜。神鬼泣老笔,风雪走长篇。
文章古所贵,道义今谁传。将谓礼乐盛,遽罹干戈年。
六经既扫地,一物安得全。籍甚右军裔,荣让诸郎先。
依山更带水,问舍仍求田。花下鹿濯濯,云间鹤翩翩。
情怀渺何许,风月浑无边。尊酒何时会,醉赓云锦笺。
群峰矗青屏,邈在云雾中。逶迤临广川,杳矫凌高空。
太阳旭朝升,霞彩烂青红。草木石上凌,流淙挂寒虹。
突若汎水鳌,背负蓬莱宫。我欲登览之,云深路难通。
恍然对图画,思访商山翁。蹑屐行紫苔,舣船并青枫。
凭高思无极,引咏送飞鸿。
无多芳序老帘栊,更趁新晴过郭东。已办芥菘为老圃,犹随桃李笑春风。
百花香色无其味,五谷饥荒补此功。莫道文章官样好,掀天勋业菜根中。
水亭珍簟卧琉璃,日暮凉生小雨催。谁刺莲船过前渚,榜歌声落枕边来。
熙宁四年十一月,高邮孙莘老自广德移守吴兴。其明年二月,作墨妙亭于府第之北,逍遥堂之东,取凡境内自汉以来古文遗刻以实之。
吴兴自东晋为善地,号为山水清远。其民足于鱼稻蒲莲之利,寡求而不争。宾客非特有事于其地者不至焉。故凡郡守者,率以风流啸咏投壶饮酒为事。自莘老之至,而岁适大水,上田皆不登,湖人大饥,将相率亡去。莘老大振廪劝分,躬自抚循劳来,出于至诚。富有余者,皆争出谷以佐官,所活至不可胜计。当是时,朝廷方更化立法,使者旁午,以为莘老当日夜治文书,赴期会,不能复雍容自得如故事。而莘老益喜宾客,赋诗饮酒为乐,又以其余暇,网罗遗逸,得前人赋咏数百篇,以为《吴兴新集》,其刻画尚存而僵仆断缺于荒陂野草之间者,又皆集于此亭。是岁十二月,余以事至湖,周览叹息,而莘老求文为记。
或以谓余,凡有物必归于尽,而恃形以为固者,尤不可长,虽金石之坚,俄而变坏,至于功名文章,其传世垂后,乃为差久;今乃以此托于彼,是久存者反求助于速坏。此即昔人之惑,而莘老又将深檐大屋以锢留之,推是意也,其无乃几于不知命也夫。余以为知命者,必尽人事,然后理足而无憾。物之有成必有坏,譬如人之有生必有死,而国之有兴必有亡也。虽知其然,而君子之养身也,凡可以久生而缓死者无不用;其治国也,凡可以存存而救亡者无不为,至于不可奈何而后已。此之谓知命。是亭之作否,无可争者,而其理则不可不辨。故具载其说,而列其名物于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