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无欢悰,送子走马去。青枣不著花,纂纂在高树。
赤心持奉子,将子尚无吐。布褐有石交,簪带少肺附。
神明既不关,欢谑又何助。陈人负屯骨,握鉴定沟瞀。
薄植期前修,驽足切遐慕。回首一蹉跌,万事叹错迕。
期子金石坚,钦子文章富。惜子远行迈,郁勃发奇趣。
鹊山秋在朝,华不秋在暮。朝暮鹊华间,秋色眉棱度。
洒词搜清寒,渺渺澹思虑。维予砖瓦姿,磥砢掷霜露。
谁能不雕厉,辗转自耽误。诵子历下诗,得阴雨恐惧。
潘生珑无近情,此意或可语。索米良以艰,寄食岂容屡。
久羁童仆疑,习见亲昵斁。九十月之交,余亦奋南翥。
声声鶗鴂东风急,瞥眼飞红觅不及。蝶衣粉褪碎缡褷,香魂犹抱空枝泣。
斜阳芳草谁长吟,别鹤一曲伤春心。手中尺半铁绰板,铸成曾费千黄金。
可怜破衲重重补,不是寻常春线缕。柔情宛转引成丝,百折千回无处数。
缠头十万酣春风,倾家买笑宁惟公。乞食落魄不自讳,嗟哉兀傲真英雄。
闻有丹青传好事,吾虽未见知其意。绿惨红愁儿女情,天高地阔风云气。
携手入青山,输情凭绿斝。自赧酒肠轻,浩落因友藉。
松岩旧所耽,趁此暮春暇。参差迷岫云,近远纷相迓。
朝雨蓄微泉,石湿未全泻。屐齿滑苔痕,扪萝微可借。
攀扶向石床,指点从僧舍。步驰杂啸歌,清赏谁能罢。
兴言今古殊,仰俯倏焉乍。童冠沂雩中,少长崇山下。
所欣情事如,肯认风光亚。成诗问几人,归咏各无差。
主有未尽欢,余曰未卜夜。浩然千载思,留兹一刻价。
收拾春宵馀,持以返造化。
梦想流人紫塞边,每依雁候祝南旋。不图真有珠还日,始信非无羝乳年。
人痛嵇康罹横夭,天哀李燮予生全。乡音无改容颜肖,破涕应知慰九泉。
予友苏子美之亡后四年,始得其平生文章遗稿于太子太傅杜公之家,而集录之,以为十卷。子美,杜氏婿也。遂以其集归之,而告于公曰:“斯文,金玉也。弃掷埋没粪土,不能销蚀。其见遗于一日产,必有收而宝之于后世者。虽其埋没而未出,其精气光怪已能常自发见,而物亦不能掩也。故方其摈斥摧挫、流离穷厄之时直,文章已自行于天下。虽其怨家仇人,及尝能出力而挤之死者,至其文章,则不能少毁而掩蔽之也。凡人之情,忽近而贵远。子美屈于今世犹若此,其伸于后世宜如何也?公其可无恨。”
予尝考前世文章、政理之盛衰,而怪唐太宗致治几乎三王之盛,而文章不能革五代之余习。后百有余年,韩、李之徒出,然后元和之文始复于古。唐衰兵乱,又百余年,而圣宋兴,天下一定,晏然无事。又几百年阳,而古文始盛于今。自古治时少而乱时多。幸时治矣,文章或不能纯粹,或迟久而不相及妇。何其难之若是欤?岂非难得其人欤!苟一有其人,又幸而及出于治世,世其可不为之贵重而爱惜之欤!嗟吾子美,以一酒食之过,至废为民而流落以死。此其可以叹息流涕,而为当世仁人君子之职位宜与国家乐育贤材者惜也。
子美之齿少于余。而予学古文,反在其后。天圣之间,予举进士于有司,见时学者务以言语声偶擿裂,号为时文,以相夸尚气而子美独与其兄才翁及穆参军伯长,作为古歌诗、杂文旭。时人颇共非笑之,而子美不顾也。其后,天子患时文之弊,下诏书,讽勉学者以趋于古焉。由是其风渐息,而学者稍趋于古焉。独子美为于举世不为之时,其始终自守,不牵世俗趋舍,可谓特立之士也。
子美官至大理评事、集贤校理而废,后为湖州长史以卒,享年四十有一。其状貌奇伟,望之昂然,而即之温温,久而愈可爱慕。其才虽高,而人亦不甚嫉忌。其击而去之者,意不在子美也。赖天子聪明仁圣,凡当时所指名而排斥,二三大臣而下,欲以子美为根而累之者,皆蒙保全,今并列于荣宠。虽与子美同时饮酒得罪之人,多一时之豪俊,亦被收采,进显于朝廷。而子美不幸死矣。岂非其命也!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