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深不极,地道远黄云。姓字迷幽帅,笛声何处闻。
正襟无是伴,危坐若无群。代木依谁者,执柯应与君。
金谷已榛芜,平泉谁继作。繁华销歇只转瞬,永世长存惟淡泊。
司马功成恣燕间,胸中自有真丘壑。一区别业隔尘嚣,萦带河流负城郭。
寻常花木缀青幽,几楹轩槛辞丹雘。粳稻千畦绿映墙,芙渠十里香侵幕。
无边野趣供流连,偶尔壶觞留太仆。清白高风奕叶传,太史声华在木天。
朴园先生绳祖武,蓬山虎观资仪矩。言会昌时未易酬,故园久侍烟霞主。
松菊栽培插竹篱,扫除三径开蔬圃。总是象贤师俭意,不增一椽与尺土。
缅怀先泽梦游频,却喜王蒙写逼真。滏原风景原殊绝,衬贴林亭照耀人。
展卷低回生远思,何时卜宅结芳邻。
良医视病人,察脉审其证。悉病所从来,治之药乃应。
浊河本北流,清淮自南亘。河徒忽夺淮,淮弱而河盛。
一石八斗泥,壅碍入海径。倒灌淮上流,湖于可涉胫。
埂堰始冲决,淮南受其病。塞决固治标,要须遂其性。
下流无路行,东遏必西迸。疮平毒未消,堡闭盗犹横。
旁观方忧危,当局莫予圣。治河近称善,吾宗老司空。
河徙时未久,淮流尚争雄。海口虽停沙,可以水力冲。
淮主河乃客,主壮客不攻。用清以刷浊,当年策诚工。
淮今仅一线,河涨犹难容。淤沙积成土,不浚焉得通?
古方治今病,和缓技亦穷。疏瀹费虽多,尺寸皆有功。
堤成倘蚁漏,金钱掷波中。
都门凉宇多归僧,与僧结夏夫谁能。久思古寺暂逃暑,恰来嘉约欢然兴。
山门绿暗树如幄,竹院红湿花交塍。顿遣平头罢摇扇,俨离裸壤思垂缯。
自从五月苦炎热,如坐深甑遭炊烝。有时入夜大雷电,疾风猛雨相凭陵。
朝来蕴隆略如昨,目极禅阁无由登。何期四子有同契,合并令我烦怀澄。
惟余知举留憾事,独遗表圣惭王凝。牡丹作花事已往,楸叶又落情难胜。
浮生小聚类萍梗,流光过眼如风镫。夏凉寒燠众所愿,造物伊谁云爱僧。
浮瓜折藕且取适,褦襶触热宜为惩。试披画卷问朴老,几人来此招凉曾。
象犀珠玉怪珍之物,有悦于人之耳目,而不适于用。金石草木丝麻五谷六材,有适于用,而用之则弊,取之则竭。悦于人之耳目而适于用,用之而不弊,取之而不竭;贤不肖之所得,各因其才;仁智之所见,各随其分;才分不同,而求无不获者,惟书乎?
自孔子圣人,其学必始于观书。当是时,惟周之柱下史老聃为多书。韩宣子适鲁,然后见《易》《象》与《鲁春秋》。季札聘于上国,然后得闻《诗》之风、雅、颂。而楚独有左史倚相,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士之生于是时, 得见《六经》者盖无几,其学可谓难矣。而皆习于礼乐,深于道德,非后世君子所及。自秦汉以来,作者益众,纸与字画日趋于简便。而书益多,士莫不有,然学者益以苟简,何哉?余犹及见老儒先生,自言其少时,欲求《史记》《汉书》而不可得,幸而得之,皆手自书,日夜诵读,惟恐不及。近岁市人转相摹刻诸子百家之书,日传万纸,学者之于书,多且易致,如此其文词学术,当倍蓰于昔人,而后生科举之士,皆束书不观,游谈无根,此又何也?
余友李公择,少时读书于庐山五老峰下白石庵之僧舍。公择既去,而山中之人思之,指其所居为李氏山房。藏书凡九千余卷。公择既已涉其流,探其源,采剥其华实,而咀嚼其膏味,以为己有,发于文词,见于行事,以闻名于当世矣。而书固自如也,未尝少损。将以遗来者,供其无穷之求,而各足其才分之所当得。是以不藏于家,而藏于其故所居之僧舍,此仁者之心也。
余既衰且病,无所用于世,惟得数年之闲,尽读其所未见之书。而庐山固所愿游而不得者,盖将老焉。尽发公择之藏,拾其余弃以自补,庶有益乎!而公择求余文以为记,乃为一言,使来者知昔之君子见书之难,而今之学者有书而不读为可惜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