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已厌宦旅,故兹归江南。始时遽辞邑,不及事春蚕。
残腊犹在道,险阻固所谙。扁舟次淮海,喜遇释子谈。
契阔十五年,尚谓卧岩庵。偶见如夙期,淹留良亦甘。
叹逝独泫然,怀悲情岂堪。班班云中鸟,共看投夕岚。
曷不念旧隐,山水唯素耽。我从湖上去,微爵轻子男。
插架环千轴,传家有旧书。展舒惭几案,凉曝阙庭除。
破屋防悬溜,残编足蠹鱼。好须重检校,扃锁莫令疏。
泪尽寒宵泣未穷,束茅燃火候晨钟。春晖寸草天涯梦,白发青裙画里容。
家庙又增新主一,寝堂应撤旧闱重。悔来阊阖陈情晚,不是儒冠解误侬。
我昔游泸江,泛舟奔楚宫。黔江自南来,胥会涪之东。
黔江清且碧,泸江浊而红。红碧不相入,分流如卧虹。
群潴激湍涛,汹涌成战攻。须臾尽变浊,混混颜色同。
清固不胜浊,此理天下通。君视开成间,牛李争长雄。
要之赞皇子,不胜太牢公。物理自古然,徘徊叹无穷。
大江日日潮流地,八月飞涛天半来。高蹴一门危立海,散驰千道殷崩雷。
鸟惊断碛都相失,鲸挂横山不及回。寄语北来能赋客,江南奇观迟登台。
十万买邻,三分种竹,拥书便抵专城。吟边鬓雪,{臨/手}镜还惜惺惺。
为想茂陵卧久,正宜消渴与调冰。槐风里,短枪角扇,试听泉声。
淮海俊游易歇,赋大山招隐,意夐神清。追携恨晚,忙际空说闲情。
幸不到门触热,?唅流汗令人惊。抽簪去,愿陪玉局,同泛金觥。
余为董文恪公作行状,尽览其奏议。其任安徽巡抚,奏准棚民开山事甚力。大旨言:与棚民相告讦者,皆溺于龙脉风水之说,至有以数百亩之山,保一棺之土;弃典礼,荒地利,不可施行。而棚民能攻苦茹淡于丛山峻岭、人迹不可通之地,开种旱谷,以佐稻粱。人无闲民,地无遗利,于策至便,不可禁止,以启事端。余览其说而是之。
及余来宣城,问诸乡人。皆言:未开之山,土坚石固,草树茂密,腐叶积数年,可二三寸。每天雨,从树至叶,从叶至土石,历石罅滴沥成泉。其下水也缓,又水下而土不随其下。水缓,故低田受之不为灾;而半月不雨,高田犹受其浸溉。今以斤斧童其山,而以锄犁疏其土,一雨未毕,沙石随下,奔流注壑涧中,皆填污不可贮水,毕至洼田中乃止。及洼田竭,而山田之水无继者。是为开不毛之土,而病有谷之田;利无税之佣,而瘠有税之户也。余亦闻其说而是之。
嗟夫!利害之不能两全也久矣。由前之说,可以息事;由后之说,可以保利。若无失其利,而又不至如董公之所忧,则吾盖未得其术也。故记之以俟夫习民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