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一生误在报,谓我报人人报我。解衣推食当酬恩,鸟尽弓藏竟罹祸。
王孙一饭母先哀,望报分明指祸胎。可怜觖望夷钟室,何似全身返钓台。
张韩以外功皆狗,张也辟谷韩授首。奇才感动两神人,一黄石公一漂母。
丙辰之冬,予留梁溪,将诣淮南不得,因梦思以述志。
人间离别易多时。见梅枝,忽相思。几度小窗幽梦手同携。今夜梦中无觅处,漫徘徊,寒侵被,尚未知。
湿红恨墨浅封题。宝筝空,无雁飞。俊游巷陌,算空有、古木斜晖。旧约扁舟,心事已成非。歌罢淮南春草赋,又萋萋。漂零客,泪满衣。
村南古驿杨柳青,青青直过青县城。县城隐隐不可见,绕柳人家住郊甸。
豢驴饲犊槽满麸,泥砾匝地多榛芜,池为浴湢黄流污。
丫髻童子负长梃,裹体趯跃同游凫。蝇声甍甍蛙阁阁,瓜棚倒岸豆荚落。
居民墨首性剽掠,走索抛砖恣娱乐。杀人不用七尺刀,寸水可作千寻涛。
沧州城中一夜火,三千甲马头颅焦。赁田种秫隐名姓,见人不敢称雄豪。
江南秋色芙蓉香,满江秋水倾银潢。泛水依花人姓张,涛翻浪涌挥文章。
突然出者何苍苍,巨鳌曝背来中央。鼋鼍仰首伏四旁,登临谈笑得庾郎。
安得霜鹘腰胯长,骑上秋空追鹔鹴。北望海门形势强,美哉壮观吴封疆。
若将前代论兴亡,直谈孙氏到陈梁。凡为佐命可哀伤,其诸奸孽如豺狼。
倾谗正直诬忠良,以国贩卖为贾商。歌姬舞女金满堂,不须为盗持刀鎗。
身虽幸免遗其殃,子孙戮辱甚犬羊。所以不欲读史书,鼻洟目汁沾髭须。
润州支使相如无,山阳老子如唐衢。
空吟下里和阳春,耳热偏忘刻羽人。远愧延陵吴季子,国风十五识歌陈。
客满金陵酒不虚,梦回康乐赋何如。云泥转盼成今昔,肠断西昌乞食书。
凄凄夜色,且醉扶红袖,倚楼横笛。唤起玉龙,斜月鳞鳞晓星摘。
回首故人天际,欲书寄瑶华无笔。谁共我、枕石山中,霜冷露盈席。
南国,音信寂。纵千里相思,方寸堆积,悲吟当泣。不是思君定谁忆?
犹记一枝送影,香梦人、罗浮空碧。奈可翠禽叫转,不归也得。
阳生大弟:吾比以家贫亲老,时还故郡。在本县之西界,有雕山焉。其处闲远,水石清丽,高岩四匝,良田数顷。家先有野舍于斯,而遭乱荒废,今复经始。即石成基,凭林起栋。萝生映宇,泉流绕阶。月松风草,缘庭绮合;日华云实,旁沼星罗。檐下流烟,共霄气而舒卷;园中桃李,杂松柏而葱蒨。时一牵裳涉涧,负杖登峰,心悠悠以孤上,身飘飘而将逝,杳然不复自知在天地间矣。若此者久之,乃还所住。孤坐危石,抚琴对水;独咏山阿,举酒望月。听风声以兴思,闻鹤唳以动怀。企庄生之逍遥,慕尚子之清旷。首戴萌蒲,身衣缊袯,出艺粱稻,归奉慈亲。缓步当车,无事为贵,斯已适矣,岂必抚麈哉!
而吾子既系名声之缰锁,就良工之剞劂。振佩紫台之上,鼓袖丹墀之下。采金匮之漏简,访玉山之遗文。敝精神于丘坟,尽心力于河汉。摛藻期之鞶绣,发议必在芬芳。兹自美耳,吾无取焉。尝试论之:夫昆峰积玉,光泽者前毁;瑶山丛桂,芳茂者先折。是以东都有挂冕之臣,南国见捐情之士。斯岂恶粱锦、好蔬布哉!盖欲保其七尺,终其百年耳。今弟官位既达,声华已远,象由齿毙,膏用明煎。既览老氏谷神之谈,应体留侯止足之逸。若能翻然清尚,解佩捐簪,则吾于兹,山庄可办。一得把臂入林,挂巾垂枝;携酒登巘,舒席平山,道素志,论旧款,访丹法,语玄书。斯亦乐矣,何必富贵乎?去矣阳子,途乖趣别。缅寻此旨,杳若天汉。已矣哉!书不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