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铸,字颜甫,号愚斋,山阴(今浙江绍兴)人。著有《百菊集谱》六卷,补遗一卷,成于理宗淳祐二至十年(一二四二~一二五○)。事见本集卷首自序。生平不详。晚年爱菊。
将酒浇君车,问君行何如。初无十万钱,但有一束书。
往昔千官班,渠曾缀簪裾。日月九门隔,江湖十年馀。
老干久凌剥,寒灰费吹嘘。今者尺一追,问津承明庐。
蓬莱道家山,紫极帝所居。功名傥来尔,步武当徐徐。
遥岑出疏林,浅水行游鱼。临分再三嘱,音信莫我疏。
日著阑干角,风吹濯浣衣。喜同王季哲,更得谢玄晖。
清兴俱不浅,长吟无用归。月明南北道,犹见驿尘飞。
鹿塞鸿旗驻,龙庭翠辇回。毡帷望风举,穹庐向日开。
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索辫擎膻肉,韦鞲献酒杯。
如何汉天子,空上单于台。
鲥鱼出水菖蒲长,松陵江上逢端阳。龙舟竞渡事萧瑟,廉纤细雨僧堂凉。
王瓜槜李那得致,白芷自袅炉中香。尚思佳节会良友,荒厨炙酒开蒲觞。
严翁五十饱识字,鬓边白发垂秋霜。巽卿清疏孝宰静,坐中二妙谁能当。
其余数子各媕雅,议论足令吾军张。皇天似为慰羁旅,此会难得非寻常。
梅风拂槛助森爽,栀花蕉叶交芬芬。须臾酒罢客亦起,负手来往循长廊。
默思稚齿过此日,榴花浓压东家墙。中山进士须似戟,婵娟小妹凝红妆。
纷纷鬼妾与鬼马,杂遝左右相扶将。堂中悬挂好画手,抱看惊汗流如浆。
西邻姊似斗心巧,停针不绣双鸳鸯。蒲人艾虎手自缚,为我插鬓驱灾祥。
枇杷累累比金弹,杨梅细核夸先尝。二十年来讶飘忽,感时触事空自伤。
儿童光景足摸拟,闭目往往游其乡。洗盏更酌不堪说,恐令四座沾衣裳。
山城阳动日初长,快对飞鸿锦字香。玄酒载赓康节咏,梅花新赋广平章。
堪知吸露冰为骨,想见凌霜铁作肠。最是陇头无限思,一枝分得满庭芳。
郑子玄者,丘长孺父子之文会友也。文虽不如其父子,而质实有耻,不肯讲学,亦可喜,故喜之。盖彼全不曾亲见颜、曾、思、孟,又不曾亲见周、程、张、朱,但见今之讲周、程、张、朱者,以为周、程、张、朱实实如是尔也,故耻而不肯讲。不讲虽是过,然使学者耻而不讲,以为周、程、张、朱卒如是而止,则今之讲周、程、张、朱者可诛也。彼以为周、程、张、朱者皆口谈道德而心存高官,志在巨富;既已得高官巨富矣,仍讲道德,说仁义自若也;又从而哓哓然语人曰:“我欲厉俗而风世。”彼谓败俗伤世者,莫甚于讲周、程、张、朱者也,是以益不信。不信故不讲。然则不讲亦未为过矣。
黄生过此,闻其自京师往长芦抽丰,复跟长芦长官别赴新任。至九江,遇一显者,乃舍旧从新,随转而北,冲风冒寒,不顾年老生死。既到麻城,见我言曰:“我欲游嵩少,彼显者亦欲游嵩少,拉我同行,是以至此。然显者俟我于城中,势不能一宿。回日当复道此,道此则多聚三五日而别,兹卒卒诚难割舍云。”其言如此,其情何如?我揣其中实为林汝宁好一口食难割舍耳。然林汝宁向者三任,彼无一任不往,往必满载而归,兹尚未厌足,如饿狗思想隔日屎,乃敢欺我以为游嵩少。夫以游嵩少藏林汝宁之抽丰来嗛我;又恐林汝宁之疑其为再寻己也,复以舍不得李卓老,当再来访李卓老,以嗛林汝宁:名利两得,身行俱全。我与林汝宁几皆在其术中而不悟矣;可不谓巧乎!今之道学,何以异此!
由此观之,今之所谓圣人者,其与今之所谓山人者一也,特有幸不幸之异耳。幸而能诗,则自称曰山人;不幸而不能诗,则辞却山人而以圣人名。幸而能讲良知,则自称曰圣人;不幸而不能讲良知,则谢却圣人而以山人称。展转反复,以欺世获利。名为山人而心同商贾,口谈道德而志在穿窬。夫名山人而心商贾,既已可鄙矣,乃反掩抽丰而显嵩少,谓人可得而欺焉,尤可鄙也!今之讲道德性命者,皆游嵩少者也;今之患得患失,志于高官重禄,好田宅,美风水,以为子孙荫者,皆其托名于林汝宁,以为舍不得李卓老者也。然则郑子玄之不肯讲学,信乎其不足怪矣。
且商贾亦何可鄙之有?挟数万之赀,经风涛之险,受辱于关吏,忍诟于市易,辛勤万状,所挟者重,所得者末。然必交结于卿大夫之门,然后可以收其利而远其害,安能傲然而坐于公卿大夫之上哉!今山人者,名之为商贾,则其实不持一文;称之为山人,则非公卿之门不履,故可贱耳。虽然,我宁无有是乎?然安知我无商贾之行之心,而释迦其衣以欺世而盗名也耶?有则幸为我加诛,我不护痛也。虽然,若其患得而又患失,买田宅,求风水等事,决知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