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飞骑白如练,羽林夜诏趋金殿。宫妆武妓唱铙歌,甲光雪照银花片。
材官小臣武稽首,肘后铜符金压纽。丈夫此举不足奇,虎头燕颔蚤有之。
会须万里筑鲸鲵,忽然窗角射明月,布帏斜挂猩红血。
花影钩帘幂䍥垂。红蕤人梦到天涯。晚风隔院响添梯。
画阁久閒金屈膝,平芜何处锦幛泥。烦他谢豹客边啼。
斗草庭闲,簸钱院静,东风吹满香絮。满寒尚勒花期,天意似催春暮。
杏梁归燕,几曾会、相思言语。便等闲,飞入卢家,不带离魂同去。
空自想、俊游伴侣,又频恼、酒边心绪。鸾笺待写深情,肠断都无新句。
初三下九,问旧约、更谁凭据?怕有人、蹙损双蛾,日日画楼听雨。
黄冠万事已如扫,忽尔入林生旧恼。小松无数不成材,龙子龙孙尽麻藁。
蓬颓蔓委不作气,䵤憔苟具培塿保。保此枝条千百年,几时鳞甲摩苍天。
安能含吐风云作雷雨,不如藿蘼野草徒芊芊。春生秋死无关系,安于蹙踏人不怜。
和蜜煎膏学瓮酥,儿誇甘味比醍醐。老夫舌本不知味,强解嘲为羊酪奴。
遭蒙之吝,在我幽人。绝志云肆,如彼涔鳞。灵荫谬垂,跃我龙津。
翘情明规,怀德鉴神。虽赖暂盼,永愧其尘。
干戈满地接山城,所在流亡苦甲兵。游子那堪天北望,孤舟应共雁南征。
俱传栾布收彭越,相对黄公哭阮生。惆怅莫须论往事,岭猿已过第三声。
深谷有枯草,阳崖茂嘉卉。兹岂物性殊,植高禀气异。
巍巍卫、霍勋,赫赫椒房势。襁褓皆列侯,枝附尽高位。
功成正少年,天幸易为致。谁识故将军,吞声霸陵尉。
简子叹雀雉,其意殊堪嘲。初质犹不保,化生亦徒劳。
如何秦、汉世,妄意希松乔。苍生力已尽,方士气正骄。
秦女去不返,三山终迢遥。废书仰天叹,浮云开碧霄。
君钱塘袁氏,讳枚,字子才。其仕在官,有名绩矣。解官后,作园江宁西城居之,曰“随园”。世称随园先生,乃尤著云。祖讳锜,考讳滨,叔父鸿,皆以贫游幕四方。君之少也,为学自成。年二十一,自钱塘至广西,省叔父于巡抚幕中。巡抚金公鉷一见异之,试以《铜鼓赋》,立就,甚瑰丽。会开博学鸿词科,即举君。时举二百馀人,惟君最少。及试,报罢。中乾隆戊午科顺天乡试,次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散馆,又改发江南为知县;最后调江宁知县。江宁故巨邑,难治。时尹文端公为总督,最知君才;君亦遇事尽其能,无所回避,事无不举矣。既而去职家居,再起,发陕西;甫及陕,遭父丧归,终居江宁。
君本以文章入翰林有声,而忽摈外;及为知县,著才矣,而仕卒不进。自陕归,年甫四十,遂绝意仕宦,尽其才以为文辞歌诗。足迹造东南,山水佳处皆遍。其瑰奇幽邈,一发于文章,以自喜其意。四方士至江南,必造随园投诗文,几无虚日。君园馆花竹水石,幽深静丽,至棂槛器具,皆精好,所以待宾客者甚盛。与人留连不倦,见人善,称之不容口。后进少年诗文一言之美,君必能举其词,为人诵焉。
君古文、四六体,皆能自发其思,通乎古法。于为诗,尤纵才力所至,世人心所欲出不能达者,悉为达之;士多仿其体。故《随园诗文集》,上自朝廷公卿,下至市井负贩,皆知贵重之。海外琉球有来求其书者。君仕虽不显,而世谓百馀年来,极山林之乐,获文章之名,盖未有及君也。
君始出,试为溧水令。其考自远来县治。疑子年少,无吏能,试匿名访诸野。皆曰:“吾邑有少年袁知县,乃大好官也。”考乃喜,入官舍。在江宁尝朝治事,夜召士饮酒赋诗,而尤多名迹。江宁市中以所判事作歌曲,刻行四方,君以为不足道,后绝不欲人述其吏治云。
君卒于嘉庆二年十一月十七日,年八十二。夫人王氏无子,抚从父弟树子通为子。既而侧室钟氏又生子迟。孙二:曰初,曰禧。始,君葬父母于所居小仓山北,遗命以己祔。嘉庆三年十二月乙卯,祔葬小仓山墓左。桐城姚鼐以君与先世有交,而鼐居江宁,从君游最久。君殁,遂为之铭曰:粤有耆庞,才博以丰。出不可穷,匪雕而工。文士是宗,名越海邦。蔼如其冲,其产越中。载官倚江,以老以终。两世阡同,铭是幽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