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良相正体坤乾,感格时旸本致虔。坐使群方皆见日,谁言千里不同天。
只将精白承休德,岂在缁黄结善缘。更得北风无羽檄,不妨举酒乐康年。
元宋推寻楚汉时,千秋名姓几盘棋。儿孙田宅思牢固,官印私钤策罔遗。
天与衰翁供打眠,又开面壁无穷天。也须明月清风入,分付吾墙只及肩。
少年好驰侠,旅宦游关源。既践终古迹,聊讯兴亡言。
隆周为薮泽,皇汉成山樊。久没离宫地,安识寿陵园。
仲秋边风起,孤蓬卷霜根。白日无精景,黄沙千里昏。
显轨莫殊辙,幽途岂异魂。圣贤良已矣,抱命复何怨。
冰华雪翼眩西东,玉座生寒八面风。巧思曾经修月手,通明元在五云中。
尊拳相交四海沸,吁嗟先生不安睡。翻然舍此复何之,岁晏天寒日云暮。
幼妻弱子并两犍,老臧反顾催著鞭。酒尊棋局相后先,大豖在道猫在肩。
先生之居白云里,清风迎门鹤随处。陈桥一旦拥黄袍,何似山中睡方起。
石田茅屋今安在,回首高风三百载。君不见古汴凄凉禾黍秋,向来功业水东流。
湘烟不附云,淡荡自高妙。微风卷之去,一抹贴斜照。
湘中佳景多,神貌此难肖。静逼气如醉,远浮色似笑。
补竹生奇光,凝瑟成别调。唐人过湘水,多取作诗料。
升庵集成裘,读之曾远眺。貂句苦难续,且效张生钓。
一声烟更深,何处老猿啸。
秋声何凄清,栖禽夜勿惊。我生逢百忧,感此涕自零。
涕零可奈何,思君若流波。暂别伤契阔,永离况泉穴。
房栊来悲风,虚空自生寒。忆昨梦寐中,仿佛睹君颜。
惕寤无所见,形影空自怜。冥冥泉下人,曷云复来还。
君往不复还,余生岂能延。寄居当几时,忧患在其间。
昊天实为之,为之复何言。
忆昔甲申岁,法夷寇南瀛。公自平发逆,久叹髀肉生。
英雄乘时势,系越更请缨。四郊刁斗急,虎帐夜不惊。
胜败乃常事,深谋功竟成。遂令彼金人,畏惧岳家兵。
莫云修武备,海岛便升平。百年开草昧,政教未风行。
凶番赖以抚,田赋赖以清。汽车行陆舟,电火不夜城。
顽民忽梗化,揭竿辍芸耕。即为尧舜民,宁免租税征。
处士亦横议,时作不平鸣。用夷以变夏,毋乃妄讥评。
斯人已不见,治绩犹分明。创始畀后人,文献有馀荣。
斜日登大墩,古城址已倾。岿然北门楼,寄我古今情。
郑子玄者,丘长孺父子之文会友也。文虽不如其父子,而质实有耻,不肯讲学,亦可喜,故喜之。盖彼全不曾亲见颜、曾、思、孟,又不曾亲见周、程、张、朱,但见今之讲周、程、张、朱者,以为周、程、张、朱实实如是尔也,故耻而不肯讲。不讲虽是过,然使学者耻而不讲,以为周、程、张、朱卒如是而止,则今之讲周、程、张、朱者可诛也。彼以为周、程、张、朱者皆口谈道德而心存高官,志在巨富;既已得高官巨富矣,仍讲道德,说仁义自若也;又从而哓哓然语人曰:“我欲厉俗而风世。”彼谓败俗伤世者,莫甚于讲周、程、张、朱者也,是以益不信。不信故不讲。然则不讲亦未为过矣。
黄生过此,闻其自京师往长芦抽丰,复跟长芦长官别赴新任。至九江,遇一显者,乃舍旧从新,随转而北,冲风冒寒,不顾年老生死。既到麻城,见我言曰:“我欲游嵩少,彼显者亦欲游嵩少,拉我同行,是以至此。然显者俟我于城中,势不能一宿。回日当复道此,道此则多聚三五日而别,兹卒卒诚难割舍云。”其言如此,其情何如?我揣其中实为林汝宁好一口食难割舍耳。然林汝宁向者三任,彼无一任不往,往必满载而归,兹尚未厌足,如饿狗思想隔日屎,乃敢欺我以为游嵩少。夫以游嵩少藏林汝宁之抽丰来嗛我;又恐林汝宁之疑其为再寻己也,复以舍不得李卓老,当再来访李卓老,以嗛林汝宁:名利两得,身行俱全。我与林汝宁几皆在其术中而不悟矣;可不谓巧乎!今之道学,何以异此!
由此观之,今之所谓圣人者,其与今之所谓山人者一也,特有幸不幸之异耳。幸而能诗,则自称曰山人;不幸而不能诗,则辞却山人而以圣人名。幸而能讲良知,则自称曰圣人;不幸而不能讲良知,则谢却圣人而以山人称。展转反复,以欺世获利。名为山人而心同商贾,口谈道德而志在穿窬。夫名山人而心商贾,既已可鄙矣,乃反掩抽丰而显嵩少,谓人可得而欺焉,尤可鄙也!今之讲道德性命者,皆游嵩少者也;今之患得患失,志于高官重禄,好田宅,美风水,以为子孙荫者,皆其托名于林汝宁,以为舍不得李卓老者也。然则郑子玄之不肯讲学,信乎其不足怪矣。
且商贾亦何可鄙之有?挟数万之赀,经风涛之险,受辱于关吏,忍诟于市易,辛勤万状,所挟者重,所得者末。然必交结于卿大夫之门,然后可以收其利而远其害,安能傲然而坐于公卿大夫之上哉!今山人者,名之为商贾,则其实不持一文;称之为山人,则非公卿之门不履,故可贱耳。虽然,我宁无有是乎?然安知我无商贾之行之心,而释迦其衣以欺世而盗名也耶?有则幸为我加诛,我不护痛也。虽然,若其患得而又患失,买田宅,求风水等事,决知免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