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孟頫夫人管道升的那首词“人生贵极是王侯”不失为真情之作,但从诗首先应当具有形象性的特质的角度而言,她的词未免有直露的、理念化的毛病。相比之下,还是她丈夫的诗高出一筹。赵词一开始就把我们带入一个烟波浩淼的开阔境界,在水天相接的渺渺烟波间,一叶扁舟正在若隐若现地出没。赵孟頫是元代雄称一世的大画家,他“诗格清逸,词亦有风致”,他词中所描写的也正是用文字代替线条,勾勒出一幅能使人如亲临其境的“画境”。诗人从空间的角度描写了渔父纵一叶之扁舟,凌万顷之烟波的开阔自由的形象之后,接着便点明其活动的时间和周遭的氛围:西风阵阵吹来,片片落叶飘飘而下,五湖烟水笼罩着一派萧萧秋色。《楚辞·九歌》中有“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之句。唐人贾岛亦有“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之吟。赵孟頫融汇了前人绝唱的精髓,质朴而自然地创造出这样一个爽朗、清峻却不萧条、冷落的独特意境。
诗人对渔父生活境界的讴歌乃是自身理想与希望的一种寄托,诗人笔下的渔父,实质上是作者心中自己的化身。与鸥鹭为伴为友,笑做王侯权贵,这并不是生活中渔父的实际思想状况,而是诗人自己情绪的对象化。“盟鸥鹭”,诗人希望与鸥鹭为盟。陆龟蒙诗云:“除却伴谈秋水外,野鸥何处更忘机”,陈与义诗云:“知公已忘机,鸥鹭宛停时。”赵孟頫这首词中,“盟鸥鹭”三字涵盖了上述丰富的意蕴,暗喻自己因无追名逐利的机巧之心方可与鸥鹭“为盟”。最后一句含义也颇深邃。据说西晋时吴人张翰在洛阳做官,见秋风起而联想到故乡的纯羹、鲈鱼脍,感慨道:“人生贵得适志耳,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弃官而归。张翰较之一班功名利禄之徒,其风范情操已可谓高矣,而赵孟頫连鲈鱼(象征一切身外之物)也无所求,不管其是否上钩,似乎比张翰还高出一筹。不过赵于宋末以荫补官,入元又仕为翰林学士,史家历来认为他节操不高,并未超脱名利富贵,诗人这样写至少是反映了他思想与行为的矛盾或理性与感情的矛盾吧。
宫井蛟龙夭矫垂,晓瓶初汲渴禽窥。清泠已向金盆贮,甘滑还从玉椀知。
九酝酒醇已此得,小团茶味为留迟。閤门地脉应相似,翰苑曾邀咏昔诗。
平生尚友惟三公,渊明老去韩苏从。清风迢递一千载,义熙长庆迄元丰。
驹隙堂堂箭离弩,谁欤论世从头数。莫为之后前弗传,我公岿作儒林主。
柴桑乞食诗曾和,余米可炊差疗饿。晚年记题柏石图,颇讶退之愁轗轲。
退之去后无替人,公也相寻南海滨。庙食书碑岂阿好,爆牲鸡卜同薠蘋。
最忆斜川旧游处,未获竟舁篮舆去。移居饮酒归田园,吟边仿佛知其故。
叩囊不乏沽酒钱,青山那怕浮云连。《归去来词》《盘谷序》,晋唐文字非无缘。
公若有灵事未发,招邀共向雪堂醉。我当遍酹三人豪,清醪满注花瓷翠。
忻逢陶令约,一过远公居。贝叶时犹诵,桦皮手自书。
江鸥分半席,林虎傍前除。慧日亭亭住,慈云冉冉舒。
舌波诸海里,头雪五台馀。热恼身何病,清凉性亦虚。
梦应通蠡泽,社尚结匡庐。悟后求真我,浮生信六如。
青春能几何,青春能几何。日乌月兔去如梭,胶粘难安枝上花。
颇惜相逢殊草草,中心有言不复道。鹊喜传讹易颠倒,想得也应生懊恼。
谩自有千金,无方驻脸霞。休言洛阳看花伴,经年浪荡不归家。
君不见青春能几何。
兰釭红绽。更偎倚画中,春风人面。钗影横窗,书声出屋,恰和小莺低啭。
篆纹蕙炉轻袅,冶思梨云相乱。可人语,问芸编何似,柔乡堪恋。
眉案。还记取,箫凤谢庭,一例神仙眷。好梦难留,潸痕宛在,憔悴玉京重见。
绛河旧情空溯,珠树才名争羡。称心事,待浓薰秘省,宫袍催换。
诏书飞下紫微天,太傅仍兼将相权。入总夔龙陪帝舜,出为叔虎佐周宣。
西北旌旗腾杀龙,东南海岳静烽烟。功高带砺归朝日,圣主垂衣亿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