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邓子益黄树之作依韵奉答

客愁如浮云,沓至不可扫。日闻寇盗急,战士何草草。

岂无鹰扬勇,未奋鼠穴捣。经年数避地,贵贱沦丑好。

嗟嗟邓孝廉,尽室窜鸟道。天寒拾橡栗,日晏揽蘋藻。

头额谢焦烂,裳衣剧颠倒。百年侍郎宅,故物粲可宝。

烈焰白昼飞,伊谁得探讨。庭前花竹区,漫与瓦砾槁。

昨投柘黄村,母子慎完保。低头狎樵牧,徒跣接猺獠。

昼行岩下蹊,夕宿溪上岛。荒山少邻并,木石藉围堡。

春阴蛇虺出,簸荡汨行潦。鹰鹯苦未击,云霓蔽晴昊。

平生忠义槩,知子是素抱。惊承黄树作,再诵豁忧恼。

东归定何日,漂泊伤潦倒。正士惧摧残,如何问穹昊。

刘崧
(1321—1381)元末明初江西泰和人,原名楚,字子高。洪武三年举经明行修,授兵部职方司郎中,迁北平按察司副使。坐事谪输作,寻放归。十三年召拜礼部侍郎,擢吏部尚书。寻致仕归。次年,复征为国子司业,卒于官。谥恭介。博学工诗,江西人宗之为西江派。有《北平八府志》、《槎翁诗文集》、《职方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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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彩独归去,一枝兰更香。马嘶芳草渡,门掩百花塘。
野色亭台晚,滩声枕簟凉。小斋松岛上,重叶覆书堂。
何事千年遇圣君,坐令双鬓老江云。
南行更入山深浅,岐路悠悠水自分。
玉洞仙何在,炉香客自焚。醮坛围古木,石磬响寒云。
曙月孤霞映,悬流峭壁分。心知人世隔,坐与鹤为群。
酒中渍后香犹烈,笛里吹来韵更清。
此韵此香来处好,此时消得一凝情。
清胜堂前花万重,玉堂署里两芳丛。
应怜寓直清无侣,聊伴衰翁宿禁中。
怪底花已两回,先生儤直未衔杯。
若犹不领渠侬意,犹向阶前一再开。
忆向西风折翅归,每忻黄菊满疎篱。
十书诣阙无知己,千里离家有路歧。
岁月易惊孤客梦,文章难比少年时。
荻花芦叶休凄怨,自有新开窦桂枝。

瀛壶高处开仙馆。集巾钗、胜游堪选。置酒与峰平,正残叶、灵鸦飞倦。

夕烟催月月催灯,水笛唱、山楼钟断。风袖渐生凉,把四幕、钩垂遍。

苦侬暗抱芙蓉怨。怨深时、忍教醉浅。酒暖浙生春,且狎梦、花柔絮软。

只堪明日各东西,散雁影、秦台吴苑。起自拍阑歌,一激湖云转。

风情退减久无诗,研匣书笺罥网丝。魇语梦魂闻婢唤,恶愁怀抱恐儿知。

酒于痛饮非真适,情向新欢未肯痴。惆怅旧游携手处,木樨天气独来时。

槐花拂拂弄轻黄,白紵云趋翰墨场。
鲁国儒冠能有几,长沙舞袖颇相妨。
英材自是千人敌,小试犹争一日长。
来岁皇都春色好,马蹄应带百花香。

雪下齐云风转斜,山形俱作白莲花。安道新来自剡水,千峰那认子猷家。

诗成忽忆秦宜叟,曾话虞山好景来。飞瀑珑玲满松桂,晴岚深浅出楼台。

买田阳羡终难必,迁鹤辽城岂重回。吾谷烟霞无恙否?只应猿鸟有余哀。

西风飒飒吹枫楠,新霜点点飞江潭。柳条零落不忍折,朝来录别嗟何堪。

江淮都转尚风雅,莲花幕底朋盍簪。况逢江东老名宿,促行那许停吴骖。

先生荣显非所慕,每于典籍偏沈酣。礼乐甘从野人野,著述直似贪夫贪。

娲笙羲瑟辨律吕,嬴灰孔壁勤稽参。五经纷纶抽腹笥,百家肴核窥尘函。

汉京贾郑不可作,浅儒俗学争嘲唅。钜制皇皇振聋瞆,洪钟大虡声非韽。

君家两世列清禁,石渠天禄书曾探。趋庭授受有经说,统同辨异功最覃。

萧山秀水二公出,鼎枪刀足应成三。先生一编绍旧业,门题通德真无惭。

平生汲古亦有志,故纸不厌搜枯蟫。梁丘家宗我已识,每思执卷眈高谈。

惆怅相逢复相别,当筵离曲歌何戡。几时栖息衡宇下,万轴坐拥藏书龛。

著录不少称弟子,学术正好传孙男。碧草盈庭春盎盎,红豆著树花鬖鬖。

登堂傥许问章句,便思买宅香溪南。

古寺萧条,十年再到经行路。旧题新句。总是关心处。睡起西轩,转觉添幽趣。斜阳暮。淡烟疏雨。湿遍山前树。

远岫千重青似染,平林一望锦成堆。回塘渔艇不归去,溪上数家门半开。

不见草堂桤树西,早来云气忽相迷。野老回船怕风雨,竹鸡栅里莫教啼。

长亭望断来时路。楼台杳霭迷花雾。山雨隔窗声。思君魂梦惊。
泪痕侵褥锦。闲却鸳鸯枕。有泪不须垂。金鞍明月归。

颦青晕碧。又黛眉乍展,摇弄春色。金粉南朝,多少楼台,一抹烟痕如织。

灵和殿里风流尽,更莫问、梁园宾客。剩缕衣、零落湖湘,旧日舞腰无力。

话到隋堤故事,锦帆自别后,难觅陈迹。三起三眠,一颦一笑,只傍红阑桥侧。

深闺何限封侯梦,镇几度、翠楼相忆。向陌头、绾住东风,问讯故人消息。

首岁融春卜有秋,晓行犹自索貂裘。
身閒暂脱微官缚,市隐何如此地幽。
一水相望三里近,十年重到片时留。
买田拟作终焉计,直是飘然不系舟。

  桑怿,开封雍丘人。其兄慥,本举进士有名,怿亦举进士,再不中,去游汝、颍间,得龙城废田数顷,退而力耕。岁凶,汝旁诸县多盗,怿白令: “愿为耆长,往来里中察奸民。”因召里中少年,戒曰:“盗不可为也!吾在此,不汝容也!”少年皆诺。里老父子死未敛,盗夜脱其衣; 里父老怯,无他子,不敢告县,臝其尸不能葬。怿闻而悲之,然疑少年王生者,夜人其家,探其箧,不使之知觉。明日遇之,问曰:“尔诺我不为盗矣,今又盗里父子尸者,非尔邪?”少年色动;即推仆地,缚之。诘共盗者,王生指某少年,怿呼壮丁守王生,又自驰取某少年者,送县, 皆伏法。

  又尝之郏城,遇尉方出捕盗,招怿饮酒,遂与俱行。至贼所藏,尉怯,阳为不知以过,怿曰:“贼在此,何之乎?”下马独格杀数人,因尽缚之。又闻襄城有盗十许人,独提一剑以往,杀数人,缚其余。汝旁县为之无盗。京西转运使奏其事,授郏城尉。

  天圣中,河南诸县多盗,转运奏移渑池尉。崤,古险地,多深山,而青灰山尤阻险,为盗所恃。恶盗王伯者,藏此山,时出为近县害。当此时,王伯名闻朝廷,为巡检者,皆授名以捕之。既怿至,巡检者伪为宣头以示怿,将谋招出之。怿信之,不疑其伪也。因谍知伯所在,挺身人贼中招之,与伯同卧起十余日,乃出。巡检者反以兵邀于山口,怿几不自免。怿曰:“巡检授名,惧无功尔。”即以伯与巡检,使自为功,不复自言。巡检俘献京师,朝廷知其实,罪黜巡检。

  怿为尉岁余,改授右班殿直、永安县巡检。明道、景祐之交,天下旱蝗,盗贼稍稍起,其间有恶贼二十三人,不能捕,枢密院以传召怿至京,授二十三人名,使往捕。怿谋曰:“盗畏吾名,必已溃,溃则难得矣,宜先示之以怯。 ”至则闭栅,戒军吏无一人得辄出。居数日,军吏不知所为,数请出自效,辄不许。既而夜与数卒变为盗服以出, 迹盗所尝行处,入民家,民皆走,独有一媪留,为作饮食,馈之如盗。乃归,复避栅三日,又往,则携其具就媪馔,而以其余遗媪,媪待以为真盗矣。乃稍就媪,与语及群盗辈。媪曰:“彼闻桑怿来,始畏之,皆遁矣;又闻怿闭营不出,知其不足畏,今皆还也。某在某处,某在某所矣。”怿尽钩得之。复三日,又往,厚遗之,遂以实告曰:“我,桑怿也,烦媪为察其实而慎勿泄!后三日,我复来矣。”后又三日往,媪察其实审矣。明旦,部分军士,用甲若干人于某所取某盗,卒若干人于某处取某盗。其尤强者在某所,则自驰马以往,士卒不及从,惟四骑追之,遂与贼遇,手杀三人。凡二十三人者,一日皆获。二十八日,复命京师。

  枢密吏谓曰:“与我银,为君致阁职。”怿曰:“用赂得官,非我欲,况贫无银;有,固不可也。”吏怒,匿其阀,以免短使送三班。三班用例,与兵马监押。未行,会交趾獠叛,杀海上巡检,昭、化诸州皆警,往者数辈不能定。因命怿往,尽手杀之。还,乃授阁门祗候。怿曰:“是行也,非独吾功,位有居吾上者,吾乃其佐也,今彼留而我还,我赏厚而彼轻,得不疑我盖其功而自伐乎?受之徒惭吾心。”将让其赏归己上者,以奏稿示予。予谓曰:“让之,必不听,徒以好名与诈取讥也。”怿叹曰:“亦思之,然士顾其心何如尔,当自信其心以行,讥何累也?若欲避名,则善皆不可为也已。”余惭其言。卒让之,不听。怿虽举进士,而不甚知书,然其所为,皆合道理,多此类。

  始居雍丘,遭大水,有粟二廪,将以舟载之,见民走避溺者,遂弃其粟,以舟载之。见民荒岁,聚其里人饲之,粟尽乃止。怿善剑及铁简,力过数人,而有谋略。遇人常畏,若不自足。其为人不甚长大,亦自修为威仪,言语如不出其口,卒然遇人,不知其健且勇也。

  庐陵欧阳修曰:勇力人所有,而能知用其勇者,少矣。若怿可谓义勇之士,其学问不深而能者,盖天性也。余固喜传人事,尤爱司马迁善传,而其所书皆伟烈奇节,士喜读之,欲学其作,而怪今人如迁所书者何少也!乃疑迁特雄文,善壮其说,而古人未必然也?及得桑怿事,乃知古之人有然焉,迁书不诬也,知今人固有而但不尽知也。怿所为壮矣,而不知予文能如迁书,使人读而喜否?姑次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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