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塞上之人,有善术者,马无故亡而入胡。人皆吊之,其父曰:“此何遽不为福乎?”居数月,其马将胡骏马而归。人皆贺之,其父曰:“此何遽不能为祸乎?”家富良马,其子好骑,堕而折其髀。人皆吊之,其父曰:“此何遽不为福乎?”居一年,胡人大入塞,丁壮者引弦而战。近塞之人,死者十九。此独以跛之故,父子相保。
一船书画归何处,三凤家风说至今。当日典型犹在望,前朝乔木已成阴。
筱云旧第经过熟,芸阁遗编奖许深。再拜宜为丈人行,心香一瓣寄长吟。
我来华藏游,九秋日维六。阴云奔碧湍,清风透罗服。
鸢鱼自飞潜,艋艟往频复。梵宇当翠微,古墓莽山腹。
碑卧王孙草,雷轰存荐福。俯视凝翠池,幽禽时下沐。
仰瞻蓬莱峰,白云护乔木。童子汲泉归,煮茗忘仆仆。
携手涉危岩,林深走麚鹿。笑看风挟涛,帆飞如鸟速。
早知招隐心,宁须窃微禄。七十二峰头,俱堪醉百斛。
伟哉二邵祠,足音响空谷。我欲趋从之,驱车不容毂。
同游二三朋,赏心惟我独。倦来枕云根,松萝作茅屋。
弦柱初调锦瑟年,生桑又见海成田。也知一刻难赊夜,其奈群飞竟刺天。
五百拣花人早罢,三千扫雪事虚传。羽林散后宫车出,太乙门东急暮蝉。
除却唐虞三代时,古今人物合先谁。孔明后汉公前宋,炳炳遗材不复疑。
积水东来溯极天,杯浮三万觅单传。等閒三昧都游戏,未识齐州九点烟。
我来正值西风时,千林红叶舒清姿。禅房花木颇不俗,况复黄菊开满篱。
更登小山骋远目,杈丫老树皆十围。云际阴阴日明灭,嗷嗷天末鸿雁飞。
徘徊且倚石上酌,清霜已降蟹螯肥。茱萸满杯新酿绿,无言独自延清晖。
此时微雨断复续,苍然湿翠沾人衣。落叶满山万籁寂,惟闻松间时涓滴。
微风作冷客欲归,清磬一声寒烟夕。
国于南山之下,宜若起居饮食与山接也。四方之山,莫高于终南;而都邑之丽山者,莫近于扶风。以至近求最高,其势必得。而太守之居,未尝知有山焉。虽非事之所以损益,而物理有不当然者。此凌虚之所为筑也。
方其未筑也,太守陈公杖履逍遥于其下。见山之出于林木之上者,累累如人之旅行于墙外而见其髻也。曰:“是必有异。”使工凿其前为方池,以其土筑台,高出于屋之檐而止。然后人之至于其上者,恍然不知台之高,而以为山之踊跃奋迅而出也。公曰:“是宜名凌虚。”以告其从事苏轼,而求文以为记。
轼复于公曰:“物之废兴成毁,不可得而知也。昔者荒草野田,霜露之所蒙翳,狐虺之所窜伏。方是时,岂知有凌虚台耶?废兴成毁,相寻于无穷,则台之复为荒草野田,皆不可知也。尝试与公登台而望,其东则秦穆之祈年、橐泉也,其南则汉武之长杨,五柞,而其北则隋之仁寿,唐之九成也。计其一时之盛,宏杰诡丽,坚固而不可动者,岂特百倍于台而已哉?然而数世之后,欲求其仿佛,而破瓦颓垣,无复存者,既已化为禾黍荆棘丘墟陇亩矣,而况于此台欤!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而况于人事之得丧,忽往而忽来者欤!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则过矣。盖世有足恃者,而不在乎台之存亡也。”既以言于公,退而为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