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陈天游京兆致政归浮丘

与君二纪前,看花逐年少。逢君二纪后,解组去京兆。

君今如冥鹏,我如笼中鸟。岂不念俦去,羁迹徒悄悄。

六月奋图南,谁道南溟小。君若归浮丘,肯访樵云峤。

(1466—1560)广东增城人,字元明,号甘泉。少师事陈献章。弘治十八年进士,授编修。历南京国子监祭酒,南京吏、礼,兵三部尚书。在翰林院时与王守仁同时讲学,主张“随处体认天理”,“知行并进”,反对“知先行后”,与阳明之说有所不同。后筑西樵讲舍讲学,学者称甘泉先生。卒谥文简。著有《心性图说》、《格物通》、《甘泉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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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子狂愚献直言,圣明宽大度如天。
十封应诏皆焚藁,一片忧时只似弦。
数象逢丁应九厄,元龟为鉴后千年。
今朝有旨从天下,不到长沙到席前。
江南道里长,荆襄在何处。
闻郎昨夜语,五月潇湘去。

鸟留趾爪皆成字,凤得箫韶始集梧。劣迹敢云希世有,清音真信此时无。

何心逝水偏多韵,不定行云未可摹。天地至文原有在,莫将临仿费工夫。

当年同醉习家池,歌舞流连醉不归。今日独来墙外望,亭台依旧主人非。

西风一夜与晴期,红日当天烧陆离。
云似败棋无著处,山如宿酒顿醒时。
春色遍天涯,寒谷未知消息。且共一尊芳酒,看东风飞雪。
太平遗老洞霄翁,相对两华发。一任醉魂飞去,访琼瑶宫阙。
疏园两树杏,风雨夜离披。
离披君莫恨,结子还并枝。
犹胜西涧水,一去杳无期。
静坐观物理,令人添鬓丝。

薄醉江楼怀暂开,家园迢递首重回。淡香红叶霜前径,细蕊黄花雨后苔。

汉祖频年思猛士,燕昭何日筑金台。不才自合烟霞老,未许天边鸥鹭猜。

虬户葳蕤永昼扃,上林朱果尚芳馨。谁吹暖律温寒谷,忽涌凉波接洞庭。

瞻鹿民狂音不择,剪鹑天醉问无灵。偶从凝碧池头过,急管繁弦忍再听。

三年雕一叶,为日已蹉跎。木鸢徒跕跕,不能出网罗。

天巧固已凿,于世亦何加。大圆惟混混,万木生条柯。

工者力常少,拙者力常多。操斤代大匠,伤手将如何。

圣王晓御水晶宫,香绕龙衣瑞气融。章句敢言裨海岳,勋华荡荡与天崇。

得驹未必真权奇,中雀未必有淑姿。男儿未必勋鼎彝,女子未必光门楣。

吾今素发纷如丝,得此一笑春生眉。苍苍天道不我遗,犹胜伯道全无儿。

雨花亭子上,坐饮赵州茶。古寺木初落,疏林日已斜。

黄花应笑客,白发未还家。老衲若南去,乡山问九华。

淮南昔繁丽,富庶天下称。管弦十万户,夜夜闻喧腾。

不徒竹西寺,歌吹相豪矜。一朝烽火急,廛市为沟塍。

风月无欢场,睥睨皆射堋。荒荒野月白,照地如寒冰。

自从画江守,岁岁输金缯。萧条闾井间,水旱又频仍。

我来经故里,日暮此一登。隋唐倏己往,遗迹几废兴。

江山极苍莽,望之涕沾膺。

牡丹满楹红于锦,柳絮随风白胜绵。何日扁舟钓湖上,沧波深处一丝烟。

吟罢霞天菊未花,驱车明日是天涯。留人初揽淮南桂,奉使还乘汉水槎。

八座官联班最贵,维城宗子颂非誇。归来献赋明光殿,依旧彤云绕翠华。

吾道非耶真可耻,此君岂是折腰人。
诸方门户总经过,恼乱春风有几多。
今日蒸云重睹对,丝毫不隔最譊讹。
潜虬成穴古危岑,曾为编氓霈旱霖。
石怪自留千载迹,泥蟠难驻九天心。
老松犹学拿云势,群籁浑惊动地吟。
潇洒禅关连胜概,追游谁不快烦襟。

  开元七年,道士有吕翁者,得神仙术,行邯郸道中,息邸舍,摄帽弛带隐囊而坐,俄见旅中少年,乃卢生也。衣短褐,乘青驹,将适于田,亦止于邸中,与翁共席而坐,言笑殊畅。久之,卢生顾其衣装敝亵,乃长叹息曰:“大丈夫生世不谐,困如是也!”翁曰:“观子形体,无苦无恙,谈谐方适,而叹其困者,何也?”生曰:“吾此苟生耳,何适之谓?”翁曰:“此不谓适,而何谓适?”答曰:“士之生世,当建功树名,出将入相,列鼎而食,选声而听,使族益昌而家益肥,然后可以言适乎。吾尝志于学,富于游艺,自惟当年青紫可拾。今已适壮,犹勤畎亩,非困而何?”言讫,而目昏思寐。

  时主人方蒸黍。翁乃探囊中枕以授之,曰:“子枕吾枕,当令子荣适如志。”其枕青甆,而窍其两端,生俛首就之,见其窍渐大,明朗。乃举身而入,遂至其家。数月,娶清河崔氏女,女容甚丽,生资愈厚。生大悦,由是衣装服驭,日益鲜盛。明年,举进士,登第,释褐秘校,应制,转渭南尉,俄迁监察御史,转起居舍人知制诰,三载,出典同州,迁陕牧,生性好土功,自陕西凿河八十里,以济不通,邦人利之,刻石纪德,移节卞州,领河南道采访使,征为京兆尹。是岁,神武皇帝方事戎狄,恢宏土宇,会吐蕃悉抹逻及烛龙莽布支攻陷瓜沙,而节度使王君毚新被杀,河湟震动。帝思将帅之才,遂除生御史中丞、河西节度使。大破戎虏,斩首七千级,开地九百里,筑三大城以遮要害,边人立石于居延山以颂之。归朝册勋,恩礼极盛,转吏部侍郎,迁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时望清重,群情翕习。大为时宰所忌,以飞语中之,贬为端州刺史。三年,征为常侍,未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萧中令嵩、裴侍中光庭同执大政十余年,嘉谟密令,一日三接,献替启沃,号为贤相。同列害之,复诬与边将交结,所图不轨。制下狱。府吏引从至其门而急收之。生惶骇不测,谓妻子曰:“吾家山东,有良田五顷,足以御寒馁,何苦求禄?而今及此,思短褐、乘青驹,行邯郸道中,不可得也!”引刃自刎。其妻救之,获免。其罹者皆死,独生为中官保之,减罪死,投驩州。

  数年,帝知冤,复追为中书令,封燕国公,恩旨殊异。生子曰俭、曰传、曰位,曰倜、曰倚,皆有才器。俭进士登第,为考功员;传为侍御史;位为太常丞;倜为万年尉;倚最贤,年二十八,为左襄,其姻媾皆天下望族。有孙十余人。两窜荒徼,再登台铉,出入中外,徊翔台阁,五十余年,崇盛赫奕。性颇奢荡,甚好佚乐,后庭声色,皆第一绮丽,前后赐良田、甲第、佳人、名马,不可胜数。后年渐衰迈,屡乞骸骨,不许。病,中人候问,相踵于道,名医上药,无不至焉。将殁,上疏曰:“臣本山东诸生,以田圃为娱。偶逢圣运,得列官叙。过蒙殊奖,特秩鸿私,出拥节旌,入升台辅,周旋内外,锦历岁时。有忝天恩,无裨圣化。负乘贻寇,履薄增忧,日惧一日,不知老至。今年逾八十,位极三事,钟漏并歇,筋骸俱耄,弥留沈顿,待时益尽,顾无成效,上答休明,空负深恩,永辞圣代。无任感恋之至。谨奉表陈谢。”诏曰:“卿以俊德,作朕元辅,出拥藩翰,入赞雍熙。升平二纪,实卿所赖,比婴疾疹,日谓痊平。岂斯沈痼,良用悯恻。今令骠骑大将军高力士就第候省,其勉加针石,为予自爱,犹冀无妄,期于有瘳。”是夕,薨。

  卢生欠伸而悟,见其身方偃于邸舍,吕翁坐其傍,主人蒸黍未熟,触类如故。生蹶然而兴,曰:“岂其梦寐也?”翁谓生曰:“人生之适,亦如是矣。”生怃然良久,谢曰:“夫宠辱之道,穷达之运,得丧之理,死生之情,尽知之矣。此先生所以窒吾欲也,敢不受教!”稽首再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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