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灯高照影参差,樽酒长吟慰梦思。十载交游仍倚玉,百年骨肉更相知。
追谈云雨如前日,品第亲朋异昔时。明月不嫌草榻冷,徘徊照我去迟迟。
凉风残雨乍晴天,牒却铜章赴日边。儒宦五朝凡五德,沾恩三十又三年。
欺人白发千茎改,报国丹衷不日悬。便拟乞身营别墅,冶城山畔白门前。
斯道从先觉,新民亦古人。生逢汤武世,迹近许巢邻。
俗务浑如旧,年华忽又新。一心能此念,万物即皆春。
湖光碧浸天,塔影出天半。寺门犹未至,遥望目已眩。
舣舟携馔具,僧舍饱一饭。长松隐曲廊,苍藓閟深院。
初日丽层甍,突兀瞻崇殿。宝珞森庄严,化身亿千万。
沈沈浩劫馀,佛容亦惨变。老僧出迎客,破衲不掩骭。
向我作乡语,凄切问离乱。俯仰增感伤,但有泪如霰。
众生尽疮痍,大野困龙战。如何象教力,不足任回旋。
寂寂钟杵停,冉冉炉烟散。辞僧却登舟,云水茫无畔。
津梁谁指迷,色相终成幻。皈依无苦行,兹游徒汗漫。
行乐到萧寺,像殿何煌煌。僧年过九十,细话灯焰长。
方忆髫龀时,初离父母乡。是时循旧迹,昼夜不暂忘。
自事膏火来,日就与月将。始卒未尝暗,眉发皆如霜。
禦风设绛纱,求福兼异香。寒村会织女,借馀坐如匡。
陋巷苦志士,凿壁偷邻光。太息日已暮,百结忡心肠。
类此事亿万,聊书成短章。
昔之人贵极富溢,则往往为别馆以自娱,穷极土木之工,而无所爱惜。既成,则不得久居其中,偶一至焉而已,有终身不得至者焉。而人之得久居其中者,力又不足以为之。夫贤公卿勤劳王事,固将不暇于此;而卑庸者类欲以此震耀其乡里之愚。
临朐相国冯公,其在廷时无可訾,亦无可称。而有园在都城之东南隅。其广三十亩,无杂树,随地势之高下,尽植以柳,而榜其堂曰“万柳之堂”。短墙之外,骑行者可望而见其中。径曲而深,因其洼以为池,而累其土以成山;池旁皆兼葭,云水萧疏可爱。
雍正之初,予始至京师,则好游者咸为予言此地之胜。一至,犹稍有亭榭。再至,则向之飞梁架于水上者,今欹卧于水中矣。三至,则凡其所植柳,斩焉无一株之存。
人世富贵之光荣,其与时升降,盖略与此园等。然则士苟有以自得,宜其不外慕乎富贵。彼身在富贵之中者,方殷忧之不暇,又何必朘民之膏以为苑囿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