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博之山,有象祠焉。其下诸苗夷之居者,咸神而祠之。宣慰安君,因诸苗夷之请,新其祠屋,而请记于予。予曰:“毁之乎,其新之也?”曰:“新之。”“新之也,何居乎?”曰:“斯祠之肇也,盖莫知其原。然吾诸蛮夷之居是者,自吾父、吾祖溯曾高而上,皆尊奉而禋祀焉,举而不敢废也。”予曰:“胡然乎?有鼻之祀,唐之人盖尝毁之。象之道,以为子则不孝,以为弟则傲。斥于唐,而犹存于今;坏于有鼻,而犹盛于兹土也,胡然乎?”
我知之矣:君子之爱若人也,推及于其屋之乌,而况于圣人之弟乎哉?然则祀者为舜,非为象也。意象之死,其在干羽既格之后乎?不然,古之骜桀者岂少哉?而象之祠独延于世,吾于是盖有以见舜德之至,入人之深,而流泽之远且久也。
象之不仁,盖其始焉耳,又乌知其终之不见化于舜也?《书》不云乎:“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 瞽瞍亦允若,则已化而为慈父。象犹不弟,不可以为谐。进治于善,则不至于恶;不抵于奸,则必入于善。信乎,象盖已化于舜矣!《孟子》曰:“天子使吏治其国,象不得以有为也。”斯盖舜爱象之深而虑之详,所以扶持辅导之者之周也。不然,周公之圣,而管、蔡不免焉。斯可以见象之既化于舜,故能任贤使能而安于其位,泽加于其民,既死而人怀之也。诸侯之卿,命于天子,盖《周官》之制,其殆仿于舜之封象欤?
吾于是益有以信人性之善,天下无不可化之人也。然则唐人之毁之也,据象之始也;今之诸夷之奉之也,承象之终也。斯义也,吾将以表于世,使知人之不善,虽若象焉,犹可以改;而君子之修德,及其至也,虽若象之不仁,而犹可以化之也。”
信书书已不胜诬,及史史之阙则无。燃笔为犀神鬼照,鞭心作驭帝王俱。
且看兴废如环转,岂令纲维绝援扶。数卷先标人物论,千秋复见古今模。
淮上飞花正皓然,日车月御欲停鞭。千形凛凛如无地,一片苍苍忽露天。
洞口似迷山路处,斗閒疑泛海槎年。长瓢酒挹云泉酿,大轴诗题锦水笺。
僧舍手抔留煮茗,渔庵瓶贮借烹鲜。喜馀稻糁投饥喙,惭乏绨袍赠冻肩。
白里好张红步障,猛中宜摆绛戎旃。扫开寥廓凭风帚,抉去纷纭忆剑仙。
猎火正燃云有焰,旅庖何在突无烟。未应门外同袁子,曾买污莱数亩田。
处士古豪杰,在众不自异。平昔乡曲间,随时以轩轾。
聚书千馀卷,将遗子孙计。酝酒百馀石,将虞宾客至。
甚慕鲁仲连,于人无所媚。辟书下台省,踰垣而趋避。
遂隐清平山,居然事高致。地邻万松岭,日夕闻鹤唳。
朝论美其风,锡以清逸谥。煌煌杨宣慰,深情托姻契。
岂期七十年,遽弃人间世。遂使倜傥怀,消尽虹蜺气。
高坟蔓宿莽,宁不为长喟?子常仕今朝,宗庙瑚琏器。
自唐谱系存,簪缨旧门地。贤哉郭有道,毋忝蔡邕志。
换骨灵丹秘不传,病魔缠汝最堪怜。自揉双眼低头想,一梦醒来只五年。
忍把童家旧誓忘,孝陵风雨怨苍苍。芳魂若向秦淮去,正好乘潮到故乡。
五彩鳞文爪欲攫,那能缩体耽幽壑。喷云噀雾在斯须,散作长涛何皬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