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本在冀州之南,河阳之北。
北山愚公者,年且九十,面山而居。惩山北之塞,出入之迂也,聚室而谋曰:“吾与汝毕力平险,指通豫南,达于汉阴,可乎?”杂然相许。其妻献疑曰:“以君之力,曾不能损魁父之丘,如太行、王屋何?且焉置土石?”杂曰:“投诸渤海之尾,隐土之北。”遂率子孙荷担者三夫,叩石垦壤,箕畚运于渤海之尾。邻人京城氏之孀妻有遗男,始龀,跳往助之。寒暑易节,始一反焉。
河曲智叟笑而止之曰:“甚矣,汝之不惠!以残年余力,曾不能毁山之一毛,其如土石何?”北山愚公长息曰:“汝心之固,固不可彻,曾不若孀妻弱子。虽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河曲智叟亡以应。
操蛇之神闻之,惧其不已也,告之于帝。帝感其诚,命夸娥氏二子负二山,一厝朔东,一厝雍南。自此,冀之南,汉之阴,无陇断焉。
秘阁修撰韩公知婺之明年,以“恣行酷政,民冤无告”劾去。
去之日,百姓遮府门愿留者,顷刻合数千人,手持牒以告摄郡事。摄郡事振手止之,辄直前不顾;则受其牒,不敢以闻。
明日出府,相与拥车下,道中至不可顿足。则冒禁行城上,累累不绝。拜且泣下,至有锁其喉自誓于公之前者。里巷小儿数十百辈罗马前,且泣下。君为之抆泪,告以君命决不应留;辄柴其关如不闻。
日且暮,度不可止,则夺剌史车置道旁,以民间小舆舁至梵严精舍,燃火风雪中围守之。其挟舟走行阙告丞相御史者,盖千数百人而未止。
又明日,回泊通波亭,乘间欲以舟去,百姓又相与拥之不置,溪流亦复堰断不可通。乡士大夫惧蚁蝼之微不足以回天听,委曲谕之,且却且行。久乃曰:“愿公徐行,天子且有诏矣。”公首肯之。道稍开,公疾驰径去。后来者咎其徒之不合舍去,责诮怒骂,不啻仇敌。
呜呼!大官,所尊也;民,所信也。所尊之劾如彼,而所信之情如此,吾亦不知公之政何如也,将从智者而问之。
恳辞玉署投閒散,一住浔阳遂十年。小郡近连䢵子国,还将文学教英贤。
昔贤济川意,固与斯人共。旷代属明德,至乐下及众。
池台固旧赏,舟楫为新用。忽疑江湖景,稍信风澜纵。
追参凫雁泳,历览鱼鳖动。颇已寓高兴,矧今结舆诵。
啸歌一时适,顾盻万全重。好勇知未能,乘桴自欣从。
佳哉十八公,凛凛廊庙具。大匠偶未收,苍髯郁如许。
根盘曲涧幽,势宅层崖阻。清风髯扫门,当伏不受暑。
顾我萧散姿,本是山中侣。出逢畏日长,只影无地去。
偷闲萧寺游,清阴直修庑。神交先浩茫,径造不我拒。
斗酒起髯行,开怀为延伫。寒绿浸杯盘,劲气逼牙辅。
语已心地凉,外热宁足禦。公家绿骨蛇,千岁穴深土。
何当供晨餐,散我腰脚偻。它年听飕飗,危冠挂神虎。
此意亦大奇,勿与夏虫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