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流机,分泾渭。清浊浅深,穷源倒底。三脚驴子弄蹄行,踏过何曾沾著水。
芝峰家丑外扬,也是碓坊洿米。低声低声,墙壁有耳。
座满江南客,何须唱鹧鸪。
有雀有雀,亦集于棘。无啄我兰,空林多风。霜露其漙,婉彼孤芳。
克贞以完,无俾荒芜。以永岁寒,有雀有雀。亦集于枳,无啄我蕙。
空林多风,雨雪有曀。婉彼孤芳,克贞弗替。无俾荒芜,以永终岁。
箫史去已远,朱鸟不下来。幸有山头月,怜来入酒杯。
故腊老欲尽,新春悭未来。无令陇梅觉,且遣山禽催。
云间古招提,铁凤翔斗魁。单车夜剥啄,境净无纤埃。
修篁舞瘦蛟,怒瀑生晴雷。坐久欲颊风,吹我心雾开。
乃知白莲社,未下黄金台。缅思王骑曹,逸韵挽不回。
且同谢康乐,屐齿破苍苔。重游定不恶,林壑富诗材。
梦寐三十载,仿佛两厓间。浴日惊鲸波,柱天思鳌山。
非高亦非深,所忆殊跻攀。嗟予昔胡尔,正气薄区寰。
形胜存诸夏,忠节垂大闲。世宁无板荡,而独忍间关。
三公耻周粟,十万沈殷顽。向无厓海死,孰令夷腥还。
断霞荒松枯,轻风吊泪潸。归航咽箫鼓,初月灿丝纶。
英英烈丈夫,磊磊济时艰。临流倚长歌,盘器与犯颜。
元阁坐王孙,金笼惭素鹇。
人未有不乐为治平之民者也,人未有不乐为治平既久之民者也。治平至百余年,可谓久矣。然言其户口,则视三十年以前增五倍焉,视六十年以前增十倍焉,视百年、百数十年以前不啻增二十倍焉。
试以一家计之:高、曾之时,有屋十间,有田一顷,身一人,娶妇后不过二人。以二人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宽然有余矣。以一人生三计之,至子之世而父子四人,各娶妇即有八人,八人即不能无拥作之助,是不下十人矣。以十人而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吾知其居仅仅足,食亦仅仅足也。子又生孙,孙又娶妇,其间衰老者或有代谢,然已不下二十余人。以二十余人而居屋十间,食田一顷,即量腹而食,度足而居,吾以知其必不敷矣。又自此而曾焉,自此而玄焉,视高、曾时口已不下五六十倍,是高、曾时为一户者,至曾、元时不分至十户不止。其间有户口消落之家,即有丁男繁衍之族,势亦足以相敌。或者曰:“高、曾之时,隙地未尽辟,闲廛未尽居也。”然亦不过增一倍而止矣,或增三倍五倍而止矣,而户口则增至十倍二十倍,是田与屋之数常处其不足,而户与口之数常处其有余也。又况有兼并之家,一人据百人之屋,一户占百户之田,何怪乎遭风雨霜露饥寒颠踣而死者之比比乎?
曰:天地有法乎?曰:水旱疾疫,即天地调剂之法也。然民之遭水旱疾疫而不幸者,不过十之一二矣。曰:君、相有法乎?曰:使野无闲田,民无剩力,疆土之新辟者,移种民以居之,赋税之繁重者,酌今昔而减之,禁其浮靡,抑其兼并,遇有水旱疾疫,则开仓廪,悉府库以赈之,如是而已,是亦君、相调剂之法也。
要之,治平之久,天地不能不生人,而天地之所以养人者,原不过此数也;治平之久,君、相亦不能使人不生,而君、相之所以为民计者,亦不过前此数法也。然一家之中有子弟十人,其不率教者常有一二,又况天下之广,其游惰不事者何能一一遵上之约束乎?一人之居以供十人已不足,何况供百人乎?一人之食以供十人已不足,何况供百人乎?此吾所以为治平之民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