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脊羞封禅,灵琼续楚辞。绿樽藉芳草,彩笔赋山茨。
千载青霞意,应同孔稚圭。
崎岖江北道,复此渡淮水。策马向广原,苍茫见帝里。
葱葱绿树陵,郁郁紫云起。日炤城上楼,寒鸦飞高埤。
原野何萧条,旷望弥百里。当时侯与王,此地常累累。
今惟负贩人,亭午倚虚市。空然八尺躯,短褐饥欲死。
当时兴王佐,未遇亦如此。
家家爆竹送年除,尽说新年改旧符。唐俗未妨歌蟋蟀,渑池终见奋桑榆。
愚公志定山堪徙,秦帝威行石可驱。莫笑蒙庄多怪论,南鹏端的有良图。
铁瓮城开,记三国、孙郎曾霸。依旧见、清江几点,翠峰如画。
尽日盘涡轻燕掠,有时过雨垂虹跨。看微茫、葭菼划晴沙,风吹亚。
波万顷,惊涛泻。舟两桨,中流打。渐危矶路转,妙高台下。
隐隐树从京口断,纤纤月上瓜洲乍。爱夜深、灯火近扬州,征帆卸。
绿鬓慵梳,昼长不放香帘锁。罗衫香褪兽烟消,脉脉愁无那。
谁摆花枝袅娜。悄窥人、黄鹂一个。玉阶苔遍,寂寂花茵,愁人独坐。
燕子多情,衔泥故向帘前过。年年多病似伤春,料亦春怜我。
兰梦因风搅破。盼枝头、累累熟果。鹊饥偷啄,戏拽金铃,含桃惊堕。
龙泉多大山,其西南一百馀里,诸山尤深,有四旁奋起而中窊下者,状类箕筐,人因号之为匡山。山多髯松,弥望入青云,新翠照人如濯。松上薜萝,纷纷披披,横敷数十寻,嫩绿可咽。松根茯苓,其大如斗,杂以黄精、前胡及牡鞠之苗,采之可茹。
吾友章君三益乐之,新结庵庐其间。庵之西南若干步有深渊二,蛟龙潜于其中,云英英腾上,顷刻覆山谷,其色正白,若大海茫无津涯,大风东来辄飘去,君复为构“烟云万顷亭”。庵之东北又若干步,山益高,峰峦益峭刻,气势欲连霄汉,南望闽中数百里,嘉树帖帖地上如荠,君复为构“唯天在上亭”。庵之东南又若干步,林樾苍润空翠,沉沉扑人,阴飔一动,虽当烈火流金之候,使人翛翛有挟纩意,君复为构“清高亭”;庵之正南又若干步,地明迥爽洁,东西北诸峰,皆竞秀献状,令人爱玩忘倦,兼可琴、可奕,可挈尊罍而饮,无不宜者,君复为构“环中亭”。
君诗书之暇,被鹤氅衣,支九节筇,历游四亭中,退坐庵庐,回睇髯松,如元夫巨人拱揖左右。君注视之久,精神凝合,物我两忘,恍若与古豪杰共语千载之上。君乐甚,起穿谢公屐,日歌吟万松间,屐声锵然合节,与歌声相答和。髯松似解君意,亦微微作笙箫音以相娱。君唶曰:“此予得看松之趣者也。”遂以名其庵庐云。
龙泉之人士,闻而疑之曰:“章君负济世长才,当闽寇压境,尝树旗鼓,砺戈矛,帅众而捣退之,盖有意植勋业以自见者。今乃以‘看松’名庵,若隐居者之为,将鄙世之胶扰而不之狎耶,抑以斯人不足与而有取于松也?”金华宋濂窃不谓然。夫植物之中,禀贞刚之气者,唯松为独多。尝昧昧思之:一气方伸,根而蕴者, 荄而敛者,莫不振翘舒荣以逞妍于一时;及夫秋高气清,霜露既降,则皆黄陨而无余矣。其能凌岁寒而不易行改度者,非松也耶?是故昔之君子每托之以自厉,求君之志,盖亦若斯而已。君之处也,与松为伍,则嶷然有以自立;及其为时而出,刚贞自持,不为物议之所移夺,卒能立事功而泽生民,初亦未尝与松柏相悖也。或者不知,强谓君忘世,而致疑于出处间,可不可乎?
濂家青萝山之阳,山西老松如戟,度与君所居无大相远。第兵燹之余,峦光水色,颇失故态,栖栖于道路中,未尝不慨然兴怀。君何时归,濂当持石鼎相随,采黄精、茯苓,烹之于洞云间,亦一乐也。不知君能余从否乎?虽然,匡山之灵其亦迟君久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