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稚子共追随,似我与君初上时。松老石攲楼亦换,可容玄鬓不成丝。
空明碧瀁粉离离,寒鹊寻香远不迷。野渡问津人共指,重来犹记折残枝。
千里莺花山压翠,容易留人醉。今古不多时,几度笙歌,浪把东风费。
画船载酒文章会,替却繁华累。一树一倾杯,花落杯中,细嚼春冰味。
高人爱瓢得瓢趣,在山出山皆乐处。十年不酌山中泉,濩落江湖随所寓。
既不学洗耳翁,弃之不耐聆松风。又不学悬壶老,卖药藏身以为宝。
朝骑华亭鹤,暮蹋碧海鲸。身披紫绮裘,手提力士铛,与瓢倾倒如弟兄。
兴来唤明月,大瓢小瓢相与倾。大瓢一饮累千觞,小瓢百觞亦不停。
明珠走盘落咳唾,谑浪好似东方生。兀然一醉卧花下,月落瓢空还复醒。
春江水绿花冥冥,金华芙蓉天上青。持瓢若饮双溪水,我亦相从来濯缨。
巫闾山上雪漫漫,何处峰头著幼安。木榻跪穿心久定,黄金锄去眼谁看?
沧江水涸蛟龙徙,大漠风高鸑鷟寒。我亦子陵台畔客,绿蓑青笠一渔竿。
近郊近郭即山林,人境吾庐不解深。风自掩门云自锁,飞飞鸥鹭共相寻。
予尝论书,以谓钟王之迹,萧散简远,妙在笔画之外。至唐颜柳,始集古今笔法而尽发之,极书之变,天下翕然以为宗师,而钟王之法益微。
至于诗亦然。苏李之天成,曹刘之自得,陶谢之超然,盖亦至矣。而李太白、杜子美,以英玮绝世之姿,凌跨百代,古今诗人尽废;然魏晋以来,高风绝尘,亦少衰矣。李杜之后,诗人继作,虽间有远韵,而才不逮意。独韦应物、柳宗元,发纤秾于简古,寄至味于澹泊,非余子所及也。唐末司空图,崎岖兵乱之间,而诗文高雅,犹有承平之遗风。其诗论曰:“梅止于酸,盐止于咸,饮食不可无盐梅,而其美常在咸酸之外。”盖自列其诗之有得于文字之表者二十四韵,恨当时不识其妙,予三复其言而悲之。
闽人黄子思,庆历、皇祐间号能文者。予尝闻前辈诵其诗,每得佳句妙语,反复数四,乃识其所谓。信乎表圣之言,美在咸酸之外,可以一唱而三叹也。予既与其子几道、其孙师是游,得窥其家集。而子思笃行高志,为吏有异材,见于墓志详矣,予不复论,独评其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