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尺危楼,面阳峰、览尽楚天云物。西望武昌东夏口,遥对黄州赤壁。
清簟疏帘,投壶散帙,炎夏生冰雪。玉堂惟构,未许元龙称杰。
读书夜感青黎,画楝雕檐,星斗寒光发。秋水长空涵雁影,时见断霞明灭。
学士当年,倚栏凝睇,把镜悲华发。丹心岁晚,咫尺身依日月。
郊原日夕下牛羊,蓑笠经时不过墙。蚁欲出封应有兆,月将离毕可能量。
谁翻东海蛟龙窟,复见西风禾黍乡。共道神明回造化,歌功咏德一无长。
中冷之泉甲天下,今度来游当盛夏。山僧知我有泉癖,忙汲深清缓倾泻。
煎茶有法在吾手,但恐世人知或寡。酒馀一吸除百疴,从此人间贱杯斝。
更呼陆羽同参玄,凌风便欲飞上天,下视江水空云烟。
桥边风月佳,俯仰有馀思。无忘履冰心,方识吟风意。
舣棹寻幽到上方,故人邂逅永公房。蝉声时趁钟声远,书味应兼道味长。
四壁风骚留草字,一区水石佔梅香。评茶坐话苔矶久,岩畔归云已夕阳。
墓门拱木尚生存,奇事奇人两足论。白发无情催老境,青山有约葬诗魂。
题碑主客何妨赘,同穴夫妻更见恩。重九既过来独后,可怜辜负此吟樽。
师鲁,河南人,姓尹氏,讳洙。然天下之士识与不识皆称之曰师鲁,盖其名重当世。而世之知师鲁者,或推其文学,或高其议论,或多其材能。至其忠义之节,处穷达,临祸福,无愧于古君子,则天下之称师鲁者未必尽知之。
师鲁为文章,简而有法。博学强记,通知今古,长于《春秋》。其与人言,是是非非,务穷尽道理乃已,不为苟止而妄随,而人亦罕能过也。遇事无难易,而勇于敢为,其所以见称于世者,亦所以取嫉于人,故其卒穷以死。
师鲁少举进士及第,为绛州正平县主簿、河南府户曹参军、邵武军判官。举书判拔萃,迁山南东道掌书记、知伊阳县。王文康公荐其才,召试,充馆阁校勘,迁太子中允。天章阁待制范公贬饶州,谏官、御史不肯言。师鲁上书,言仲淹臣之师友,愿得俱贬。贬监郢州酒税,又徙唐州。遭父丧,服除,复得太子中允、知河南县。赵元昊反,陕西用兵,大将葛怀敏奏起为经略判官。师鲁虽用怀敏辟,而尤为经略使韩公所深知。其后诸将败于好水,韩公降知秦州,师鲁亦徙通判濠州。久之,韩公奏,得通判秦州。迁知泾州,又知渭州,兼泾原路经略部署。坐城水洛与边臣略异议,徙知晋州。又知潞州,为政有惠爱,潞州人至今思之。累迁官至起居舍人,直龙图阁。
师鲁当天下无事时独喜论兵,为《叙燕》、《息戍》二篇行于世。自西兵起,凡五六岁,未尝不在其间,故其论议益精密,而于西事尤习其详。其为兵制之说,述战守胜败之要,尽当今之利害。又欲训土兵代戍卒,以减边用,为御戎长久之策,皆未及施为。而元昊臣,西兵解严,师鲁亦去而得罪矣。然则天下之称师鲁者,于其材能,亦未必尽知之也。
初,师鲁在渭州,将吏有违其节度者,欲按军法斩之而不果。其后吏至京师,上书讼师鲁以公使钱贷部将,贬崇信军节度副使,徙监均州酒税。得疾,无医药,舁至南阳求医。疾革,隐几而坐,顾稚子在前,无甚怜之色,与宾客言,终不及其私。享年四十有六以卒。
师鲁娶张氏,某县君固。有兄源,字子渐,亦以文学知名,前一岁卒。师鲁凡十年间三贬官,丧其父,又丧其兄。有子四人,连丧其三。女一适人固,亦卒。而其身终以贬死。一子三岁,四女未嫁,家无余资,客其丧于南阳不能归。平生故人无远迩皆往赙之,然后妻子得以其柩归河南,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先茔之次。
余与师鲁兄弟交,尝铭其父之墓矣固,故不复次其世家焉钞。铭曰:
藏之深,固之密。石可朽,铭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