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园无数亩,草木动成林。春阳一以敷,妍丑各自矜。
蒲萄虽满架,囷倒不能任。可怜病石榴,花如破红襟。
葵花虽粲粲,蒂浅不胜簪。丛蓼晚可喜,轻红随秋深。
物生感时节,此理等废兴。飘零不自由,盛亦非汝能。
华灯看罢移香屧。正御陌、游尘绝。素裳粉袂玉为容,人月都无分别。
丹楼云澹,金门霜冷,纤手摩娑怯。
三桥宛转淩波蹑。敛翠黛、低回说。年年长向凤城游,曾望蕊珠宫阙。
茫茫咫尺,眼前千里,况是明年月。
支水通淮,平冈衍蜀,秋来曾记邮程。奈西风柳色,早瘦了残青。
认一角、瓜洲旧垒,卧烟荒树,喧似屯兵。怕闻人、提说当年,佳丽隋城。
弁阳词客,况飘零、霜鬓初惊。便酒舫犹红,帘衣尚翠,也是凄清。
听唤南朝春梦,斜阳外、北固钟声。把眠香、倚笛风怀,除了今生。
绳床拥敝裯,初起发未栉。南窗展书卷,就暖读寒日。
门前绝车马,薄暮垂片席。短墙挂纤蔓,幽鸟啄红实。
群蜗恶积雨,缭绕篆空壁。男儿处贫贱,举首宇宙窄。
翩翻枪榆鸠,宛转匿絮虱。妻孥竞相笑,憔悴守文笔。
天台生困暑,夜卧絺帷中,童子持翣飏于前,适甚就睡。久之,童子亦睡,投翣倚床,其音如雷。生惊寤,以为风雨且至也。抱膝而坐,俄而耳旁闻有飞鸣声,如歌如诉,如怨如慕,拂肱刺肉,扑股面。毛发尽竖,肌肉欲颤;两手交拍,掌湿如汗。引而嗅之,赤血腥然也。大愕,不知所为。蹴童子,呼曰:“吾为物所苦,亟起索烛照。”烛至,絺帷尽张。蚊数千,皆集帷旁,见烛乱散,如蚁如蝇,利嘴饫腹,充赤圆红。生骂童子曰:“此非吾血者耶?尔不谨,蹇帷而放之入。且彼异类也,防之苟至,乌能为人害?”童子拔蒿束之,置火于端,其烟勃郁,左麾右旋,绕床数匝,逐蚊出门,复于生曰:“可以寝矣,蚊已去矣。”
生乃拂席将寝,呼天而叹曰:“天胡产此微物而毒人乎?”
童子闻之,哑而笑曰:“子何待己之太厚,而尤天之太固也!夫覆载之间,二气絪緼,赋形受质,人物是分。大之为犀象,怪之为蛟龙,暴之为虎豹,驯之为麋鹿与庸狨,羽毛而为禽为兽,裸身而为人为虫,莫不皆有所养。虽巨细修短之不同,然寓形于其中则一也。自我而观之,则人贵而物贱,自天地而观之,果孰贵而孰贱耶?今人乃自贵其贵,号为长雄。水陆之物,有生之类,莫不高罗而卑网,山贡而海供,蛙黾莫逃其命,鸿雁莫匿其踪,其食乎物者,可谓泰矣,而物独不可食于人耶?兹夕,蚊一举喙,即号天而诉之;使物为人所食者,亦皆呼号告于天,则天之罚人,又当何如耶?且物之食于人,人之食于物,异类也,犹可言也。而蚊且犹畏谨恐惧,白昼不敢露其形,瞰人之不见,乘人之困怠,而后有求焉。今有同类者,啜栗而饮汤,同也;畜妻而育子,同也;衣冠仪貌,无不同者。白昼俨然,乘其同类之间而陵之,吮其膏而盬其脑,使其饿踣于草野,流离于道路,呼天之声相接也,而且无恤之者。今子一为蚊所,而寝辄不安;闻同类之相,而若无闻,岂君子先人后身之道耶?”
天台生于是投枕于地,叩心太息,披衣出户,坐以终夕。
春色在何许,香国斗奇葩。似曾相识,归雁笑我负韶华。
我本前身柳絮,趁著东风来去,随意绕天涯。閒倚曲阑畔,芳草夕阳斜。
空回首,欢游处,算云遮。冶红深翠,无绪春思属谁家。
邀得一庭月影,对著一帘花影,且自醉流霞。行乐及时耳,人事不须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