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石人眼一只,翟泉鹅二苍白色。剿饷练饷名无实,六隅四正空豢贼。
墨缞据坐中枢堂,三疏抗论直臣直,帝阍沉沉日月黑。
鼎湖大去庙祏空,一马渡江鱼非龙。春灯蟋蟀狮子赚,持此筹国何从容。
汉起黄巾赦钩党,小朝廷反张罗网。网尽东林复社人,报复私仇忘板荡。
但见苍鹰击殿飞,谁防铁骑横江上。耕岩名在刊章中,弋者何篡冥冥鸿。
破家无事容张俭,亡命幡然窜蔡邕。金华山深瑶草秀,有流可枕石可漱。
乱定草堂归去来,白发如新面已绉。彭泽松菊认宋遗,武陵衣冠袭秦旧。
文孙墨妙绘作图,展卷一片烟模糊。君不见洛阳铜驼卧荆棘,玉津金谷青芜国。
此堂独作鲁灵光,不受昆明劫灰蚀。他年宛水去扬船,门巷依稀梦饱经。
其旁定种冬青树,其下应修野史亭。
两姓无端合,亦复无故分。昔时鸳鸯翼,今日东西云。
浮云本随风,妾心自不同。君心剧无定,见弃如枯蓬。
出门拜姑嫜,十走一回顾。心伤双履迹,一一来时路。
留妾明月珠,新人为耳珰。不恨夺妍宠,犹得依君旁。
宝镜守故奁,上有君家尘。持将不忍拂,旧意托相亲。
此生一以毕,中怀何日宣?愿得金光草,与君驻长年。
可是居官长子孙,相逢一笑对琴樽。新题不厌长题壁,熟客何妨屡过门。
岂待一占不跨灶,更期三索遇为阍。人生乐事无过此,细向君家醉里论。
大蕃连帝室,骖驾奉皇猷。未明驱羽骑,凌晨方画舟。
津城度维锦,岸柳夹缇油。钟声飏别岛,旗影照苍流。
早光生剑服,朝风起节楼。滔滔细波动,裔裔轻舷浮。
回桡避近碛,放舳下前洲。全疑上天汉,不异谒蓬丘。
望知云气合,听识水声秋。从君何等乐,喜从神仙游。
石林古村郁深窈,几处楼居插晴昊。主人喜我携客来,隔屋频呼酒家保。
老来厌受樊笼束,十日山行恣幽讨。世间万事良可知,一杯且此开怀抱。
座中高士毛云庄,满腹诗才斗葩藻。自从偕我林壑游,得句几回惊绝倒。
况逢地主亦善诗,时出新篇慰枯槁。安得思如刘沈辈,席上同吟醉歌好。
窗萦月练爱宵迟,楼度日车嫌曙早。众宾固尽新知乐,贱子独怀心慅慅。
有家远在越水东,数口漂流千里道。身心已同风撼木,寿命何殊露垂草。
柴桑未返彭泽翁,同谷空悲杜陵老。好?涧水添酒杯,尽把閒愁醉中扫。
碧浪滔滔,极目处、鏖兵遗迹。都销尽、曹瞒雄壮,周郎俊杰。
乌鹊千秋依树宿,东风一夜飞灰灭。剩江山、洒落到坡仙,才难绝。
倚桂棹,心幽切。携斗酒,神怡悦。缀画图片幅,古今披阅。
羽扇无人谈笑望,洞箫有客声音咽。正清宵、唳鹤过翩翩,空明彻。
古之人,自家至于天子之国,皆有学;自幼至于长,未尝去于学之中。学有诗书六艺,弦歌洗爵,俯仰之容,升降之节,以习其心体耳目手足之举措;又有祭祀、乡射、养老之礼,以习其恭让;进材论狱出兵授捷之法,以习其从事;师友以解其惑,劝惩以勉其进,戒其不率。其所以为具如此,而其大要,则务使人人学其性,不独防其邪僻放肆也。虽有刚柔缓急之异,皆可以进之于中,而无过不及,使其识之明,气之充于其心,则用之于进退语默之际,而无不得其宜,临之以祸福死生之故,而无足动其意者。为天下之士,而所以养其身之备如此;则又使知天地事物之变,古今治乱之理,至于损益废置、先后终始之要,无所不知。其在堂户之上,而四海九州之业、万世之策皆得。及出而履天下之任,列百官之中,则随所施为无不可者。何则,其素所学问然也。
盖凡人之起居饮食动作之小事,至于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体,皆自学出,而无斯须去于教也。其动于视听四支者,必使其洽于内;其谨于初者,必使其要于终。驯之以自然,而待之以积久,噫,何其至也!故其俗之成,则刑罚措;其材之成,则三公百官得其士;其为法之永,则中材可以守;其入人之深,则虽更衰世而不乱。为教之极至此,鼓舞天下而人不知其从之,岂用力也哉!
及三代衰,圣人之制作尽坏。千余年之间,学有成者,亦非古法。人之体性之举动,唯其所自肆;而临政治人之方,固不素讲。士有聪明朴茂之质,而无教养之渐,则其材之不成夫然。盖以不学未成之材,而为天下之吏,又承衰弊之后,而治不教之民。呜呼,仁政之所以不行,盗贼刑罚之所以积,其不以此也欤!
宋兴几百年矣,庆历三年,天子图当世之务,而以学为先,于是天下之学乃得立。而方此之时,抚州之宜黄,犹不能有学。士之学者,皆相率而寓于州,以群聚讲习。其明年,天下之学复废,士亦皆散去。而春秋释奠之事,以著于令,则常以主庙祀孔氏,庙又不理。皇祐元年,会令李君详至,始议立学,而县之士某某与其徒,皆自以谓得发愤于此,莫不相励而趋为之。故其材不赋而羡,匠不发而多。其成也,积屋之区若干,而门序正位讲艺之堂,栖士之舍皆足;积器之数若干,而祀饮寝室之用皆具。其像,孔氏而下从祭之士皆备。其书,经史百氏、翰林子墨之文章,无外求者。其相基会作之本末,总为日若干而已。何其周且速也!当四方学废之初,有司之议,固以谓学者人情之所不乐。及观此学之作,在其废学数年之后,唯其令之一唱,而四境之内响应,而图之为恐不及。则夫言人之情不乐于学者,其果然也欤?
宜黄之学者,固多良士;而李君之为令,威行爱立,讼清事举,其政又良也。夫及良令之时,而顺其慕学发愤之俗,作为宫室教肄之所,以至图书器用之须,莫不皆有,以养其良材之士。虽古之去今远矣;然圣人之典籍皆在,其言可考,其法可求。使其相与学而明之,礼乐节文之详,固有所不得为者。若夫正心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务,则在其进之而已。使一人之行修,移之于一家,一家之行修,移之于乡邻族党,则一县之风俗成、人材出矣。教化之行,道德之归,非远人也;可不勉欤!县之士来请曰:“愿有记!”故记之。十二月某日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