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后积雨骤冷三绝·其三

梅霖倾泻九河翻，百渎交流海面宽。

良苦吴农田下湿，年年披絮插秧寒。

　　昔孔子欲居九夷，人以为陋。孔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守仁以罪谪龙场，龙场古夷蔡之外，于今为要绥，而习类尚因其故。人皆以予自上国往，将陋其地，弗能居也。

　　而予处之旬月，安而乐之，求其所谓甚陋者而莫得。独其结题鸟言，山栖羝服，无轩裳宫室之观，文仪揖让之缛，然此犹淳庞质素之遗焉。盖古之时，法制未备，则有然矣，不得以为陋也。

　　夫爱憎面背，乱白黝丹，浚奸穷黠，外良而中螫，诸夏盖不免焉。若是而彬郁其容，宋甫鲁掖，折旋矩矱，将无为陋乎？夷之人乃不能此，其好言恶詈，直情率遂，则有矣。世徒以其言辞物采之眇而陋之，吾不谓然也。

　　始予至，无室以止，居于丛棘之间，则郁也；迁于东峰，就石穴而居之，又阴以湿。龙场之民，老稚日来视，予喜不予陋，益予比。予尝圃于丛棘之右，民谓予之乐之也，相与伐木阁之材，就其地为轩以居予。

　　予因而翳之以桧竹，莳之以卉药，列堂阶，办室奥，琴编图史，讲诵游适之道略具，学士之来游者，亦稍稍而集。于是人之及吾轩者，若观于通都焉，而予亦忘予之居夷也。因名之曰 “何陋”，以信孔子之言。

　　嗟夫！诸夏之盛，其典章礼乐，历圣修而传之，夷不能有也，则谓之陋固宜；于后蔑道德而专法令，搜抉钩絷之术穷，而狡匿谲诈，无所不至，浑朴尽矣！

　　夷之民，方若未琢之璞，未绳之木，虽粗砺顽梗，而椎斧尚有施也，安可以陋之？斯孔子所为欲居也欤？虽然，典章文物，则亦胡可以无讲？今夷之俗，崇巫而事鬼，渎礼而任情，不中不节，卒未免于陋之名，则亦不讲于是耳。然此无损于其质也。诚有君子而居焉，其化之也盖易。而予非其人也，记之以俟来者。

乱插木棉乘大雨，无根易长珊瑚树。一枝一干似人长，明岁花如木笔吐。

花比辛夷更大朵，开时半天红似火。纷纷赤玉杯，争向怀中堕。

拾来堆成霞，狼藉芙蓉砂。苔阶扫不尽，萎谢仍芬葩。

生长南州盛炎德，纯丹表里含光华。朱颜无命易憔悴，弃捐岂敢辞泥沙。

夕阳下马桃花坞，不见桃花坞亦蓁。溪壑春风空旧梦，柴扉流水或秦人。

图经可按桑田异，诗客多情燕麦新。不用苦辛仍买种，梁园金谷总成尘。

岷江泻东溟，岷山倚西极。江山古名秀，杨君将此适。

秋风送征帆，夜火明水驿。相忆瑶华音，看取东飞翼。

槛外连山如合围，尤怜昏旦变清晖。云行骤雨非无事，鸟伴归鸿即倦飞。

厌见市朝车马迹，喜看岩谷薜萝衣。尚平毕娶何萧散，千载高风自可依。

江水白于雪，溪沙皓如月。扁舟浦口来，落日桥南发。

平生幸识系珠衣，穷走他乡未得归。有客为传祗树法，此心便息汉阴机。

百千三昩一门入，四十九年诸事非。寄与香山老居士，要凭二义发馀辉。

忆自随三釜，同歌沧海篇。何期傍九日，得结碧山缘。

江汉兵戈外，风烟鱼雁前。相看未忍别，更上木兰船。

南都歌舞动云霄，回首燕台王气遥。燕颔何年驰铁马，羊头此日总金貂。

霓旌小苑明秋月，锦缆长江泛暮潮。龙虎亲军三十万，登坛空想霍嫖姚。

众峰如涌潮，城孤若小艇。客居倚青峭，佳处要须领。

朝霭淡益秀，流泉响逾静，屋顶得初霁，阶前落山影。

尘心夙所袪，百事浮云等。惟应读我书，销此佳日永。

崎岖一马驻江干，叔宝聊开南极天。骤见蛟龙失云雨，已知燕蓟下楼船。

旌旗昼闪三山外，壁垒星沈五校前。藩镇望风争款附，故将鸣镝射中坚。

秋山过雨后，一望有云连。水落归前港，村深出暮烟。

疾风憎木叶，白月漾江天。景物堪幽赏，车尘自可怜。

西峰閒院瞰厓门，宋室君臣旧殿存。寒尽但闻君海燕，春残谁为荐江蘋。

每于楚泽行吟苦，想见田横得士恩。一自清笳吹断后，几回风雨怆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