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复长恨,裁作短歌行。何人为我楚舞,听我楚狂声?余既滋兰九畹,又树蕙之百亩,秋菊更餐英。门外沧浪水,可以濯吾缨。
一杯酒,问何似,身后名?人间万事,毫发常重泰山轻。悲莫悲生离别,乐莫乐新相识,儿女古今情。富贵非吾事,归与白鸥盟。
山城是处有弦歌,锦帙牙签市上多。为报当年郑渔仲,儒书今过斡难河。
自作白云郎,未厌沧洲意。偶然薄禄混风尘,论交千里贤豪至。
元美翩翩多奇气,南尘梁生亦雄视。二子招携从此逝,尔今卧病缘何事。
绿鬓还乡已壮游,锦帆十月下扬州。移家好住昭明楼,种瓜莫羡东陵侯。
文章万古垂大业,富贵浮云非所求。知君林壑百不忧,图书四壁高枕秋。
世人那识淮海士,须行便为名山留。丈夫义岂辱颜色,使我摧眉去即休。
安能訾哫向权势,咄唶空令达者羞。夙昔竟寥阔,后来复泱莽。
相看一别雨坠天,他时神剑来精爽。既言郊薮走麟凤,朝廷宁得无吾党。
卿也抽簪且偃仰,渔阳日影黯如黡,蓟门雪花大于掌。
马上燕歌变徵声,壶中酒尽君当往。
献岁诸郎会,弥天此地逢。日中蒲馔进,春到苜盘供。
客坐频传斝,僧来独扣钟。谈诗禅是境,问法性为宗。
三舍吾曾避,双林尚许从。不须楼百尺,久已拜元龙。
凭君寄语锦江渔,曾见华亭识得渠。歌罢沧浪相忆否,水清难免是无鱼。
檐日晚尚明,野烟昏已满。禁城柝递深,人海声遥缓。
大噫一以息,寒邻百相款。昏灯照敞裘,滞客婴荒馆。
移几俯炽炉,取泉注深碗。疏棂莹新明,虚幌薄馀暖。
倒影浮楼台,流光接町疃。呀呀驴何鸣,浙浙叶微伴。
检时正小雪,纪日当中浣。兆丰期匪愆,集霰晷叶短。
以兹阴阳调,则喜灾沴罕。前者蓂一叶,窥天手寸管。
曰朔乌则亏,曰望兔斯断。而皆浓阴护,章亥不足算。
舜心自有云,宣时漫多旱。穆穆两圣人,旰食不忘远。
合信德回天,况谈山压卵。洗兵岂无日,挽河即堪盥。
纷纷楚蜀隅,踆踆麋鹿转。此皆太平民,轻弃百家酂。
文德以远怀,武功亦载缵。歼渠咸维新,诞告在用亶。
春牛郭北眠,思妇城南懒。诸将夫何人,庖丁识大窾。
此夜倘入蔡,作碑韩谁袒。
大风卷地沙尘昏,十日不得一出门。眼中俗子浩于海,思欲一见云中君。
云中之君玉为节,廌冠峨峨照晴雪。振衣惊落琪树花,片片人间作明月。
有时霹雳生风雷,松声晓落青崔嵬。众芳收雨作春色,瑶草绿遍三蓬莱。
有时笔端吐光怪,干将生花玉龙蜕。广寒天上闻步虚,万壑千崖起秋籁。
嗟余困学无所成,仙家幸识黄麒麟。愿从辋川觅诗法,白鸥飞入南山春。
池馆何人扫劫灰,春阴又见长莓苔。水杨柳绿风初过,山鹧鸪啼雨欲来。
草色拖蓝迷竹径,花枝缀锦照金杯。纵教不是兰亭会,也欲寻诗日往回。
月离于箕风扬沙,今朝休沐归早衙。枯天欲雪雁声急,禁寒勒住新梅花。
围垆促坐自瑟缩,似有画本夸燕家。浓阴如墨倒斜翠,冻云密冱扶桑鸦。
不知天公有意无,幻出璀璨照水葩。苦吟垒块自倾吐,意所到处皆搜爬。
拟倾折脚煮寒玉,无憀狂熊今颠茶。销寒忽忽过四九,太平街鼓无停挝。
一冬近已见三白,占年田父休咨嗟。玉龙闻此当起舞,有酒且醉蓉城霞。
汉用陈平计,间疏楚君臣,项羽疑范增与汉有私,稍夺其权。增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赐骸骨,归卒伍。”未至彭城,疽发背,死。
苏子曰:“增之去,善矣。不去,羽必杀增。独恨其不早尔。”然则当以何事去?增劝羽杀沛公,羽不听,终以此失天下,当于是去耶?曰:“否。增之欲杀沛公,人臣之分也;羽之不杀,犹有君人之度也。增曷为以此去哉?《易》曰:‘知几其神乎!’《诗》曰:‘如彼雨雪,先集为霰。’增之去,当于羽杀卿子冠军时也。”
陈涉之得民也,以项燕。项氏之兴也,以立楚怀王孙心;而诸侯之叛之也,以弑义帝。且义帝之立,增为谋主矣。义帝之存亡,岂独为楚之盛衰,亦增之所与同祸福也;未有义帝亡而增独能久存者也。羽之杀卿子冠军也,是弑义帝之兆也。其弑义帝,则疑增之本也,岂必待陈平哉?物必先腐也,而后虫生之;人必先疑也,而后谗入之。陈平虽智,安能间无疑之主哉?
吾尝论义帝,天下之贤主也。独遣沛公入关,而不遣项羽;识卿子冠军于稠人之中,而擢为上将,不贤而能如是乎?羽既矫杀卿子冠军,义帝必不能堪,非羽弑帝,则帝杀羽,不待智者而后知也。增始劝项梁立义帝,诸侯以此服从。中道而弑之,非增之意也。夫岂独非其意,将必力争而不听也。不用其言,而杀其所立,羽之疑增必自此始矣。
方羽杀卿子冠军,增与羽比肩而事义帝,君臣之分未定也。为增计者,力能诛羽则诛之,不能则去之,岂不毅然大丈夫也哉?增年七十,合则留,不合即去,不以此时明去就之分,而欲依羽以成功名,陋矣!虽然,增,高帝之所畏也;增不去,项羽不亡。亦人杰也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