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陛黄麻出,同时拜宠荣。荐贤窥汲引,谋国冀升平。
睽阔仍寒暑,吁嗟隔死生。门人有碑诔,不数汉公卿。
君居近城市,每独厌嚣烦。积雪成高卧,故人来在门。
埽除更爽垲,谈笑寂无喧。开窗延寒月,拂席置清樽。
真得酒中趣,安知狐白温。
碧天飞上烂银盘,此夜清光到处看。云絮逐风还片片,露珠垂叶正漙漙。
尊前香喷黄金鸭,空外笙来白玉鸾。欲诣姮娥一问讯,只疑高处不胜寒。
昔在东门别,相离数岁星。一官何委折?万里独飘零。
楚树春频落,燕云晚自停。几时淮浦月?仍与共扬舲。
岁晚戒行路,问君何远征。风霜虽自苦,坟墓不胜情。
南徙计岂得,北归边未平。非惟慕严父,抑亦念难兄。
学士悬车自日边,太常先已得云泉。政如洛社尊诸老,曾听虞廷奏五弦。
礼乐雍容清庙祀,丝纶紬绎玉堂仙。归欤好结山中友,来往风流白发年。
行将下泽游乡里,何待长沙策冶安。忠爱无非臣子分,公孤原是圣贤官。
从知管晏程功小,谁识共和协力难。四海苍生望霖雨,岂惟推解活单寒。
吴越如今霜桕肥,炎方且得缓寒衣。但违吾土登楼倦,欲笑参军落帽非。
客重屠沽投臭味,秋谁瘦健向庭闱。东来一片伤心雁,恐有乡书莫即飞。
柔情壮志古相妨,富贵劳君亦太忙。骏骨沙场横似雪,金台休更试丝缰。
或有问于余曰:“诗何谓而作也?”余应之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夫既有欲矣,则不能无思;既有思矣,则不能无言;既有言矣,则言之所不能尽而发于咨嗟咏叹之余者,必有自然之音响节奏,而不能已焉。此诗之所以作也。”
曰:“然则其所以教者,何也?”曰:“诗者,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馀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是非。惟圣人在上,则其所感者无不正,而其言皆足以为教。其或感之之杂,而所发不能无可择者,则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劝惩之,是亦所以为教也。昔周盛时,上自郊庙朝廷,而下达于乡党闾巷,其言粹然无不出于正者。圣人固已协之声律,而用之乡人,用之邦国,以化天下。至于列国之诗,则天子巡狩,亦必陈而观之,以行黜陟之典。降自昭、穆而后,寖以陵夷,至于东迁,而遂废不讲矣。孔子生于其时,既不得位,无以行帝王劝惩黜陟之政,于是特举其籍而讨论之,去其重复,正其纷乱;而其善之不足以为法,恶之不足以为戒者,则亦刊而去之;以从简约,示久远,使夫学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善者师之,而恶者改焉。是以其政虽不足行于一时,而其教实被于万世,是则计之所以为者然也。”
曰:“然则国风、雅、颂之体,其不同若是,何也?”曰:“吾闻之,凡诗之所闻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者也。虽《周南》《召南》亲被文王之化以成德,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故其发于言者,乐而不过于淫,哀而不及于伤,是以二篇独为风诗之正经。自《邶》而下,则其国之治乱不同,人之贤否亦异,其所感而发者,有邪正是非之不齐,而所谓先王之风者,于此焉变矣。若夫雅颂之篇,则皆成周之世,朝廷郊庙乐歌之词:其语和而庄,其义宽而密;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固所以为万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至于雅之变者,亦皆一时贤人君子,闵时病俗之所为,而圣人取之。其忠厚恻怛之心,陈善闭邪之意,犹非后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此《诗》之为经,所以人事浃于下,天道备于上,而无一理之不具也。”
曰:“然则其学之也,当奈何?”曰:“本之二《南》以求其端,参之列国以尽其变,正之于雅以大其规,和之于颂以要其止,此学诗之大旨也。于是乎章句以纲之,训诂以纪之,讽咏以昌之,涵濡以体之。察之情性隐约之间,审之言行枢机之始,则修身及家、平均天下之道,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于此矣。”
问者唯唯而退。余时方集《诗传》,固悉次是语以冠其篇云。
淳熙四年丁酉冬十月戊子新安朱熹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