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云南可渡,七旬老叟华颠。金羁翠眊杏花鞯。
还家剑锋画,出塞马蹄穿。
旧店主人争羡,升翁真是神仙。东征西走几多年。
风霜知自保,穷达任皇天。
泊秦淮雨霁,又灯火、送归船。正树拥云昏,星垂野阔,暝色浮天。
芦边夜潮骤起,晕波心、月影荡江圆。梦醒谁歌楚些,泠泠霜激哀弦。
婵娟。不语对愁眠。往事恨难捐。看莽莽南徐,苍苍北固,如此山川。
钩连。更无铁锁。任排空、樯橹自回旋。寂寞鱼龙睡稳,伤心付与愁烟。
我闻富春叟,名悬霄汉端。身避云台选,心依水石寒。
玄纁尔何物,纷纷动泽兰。物色徒相访,结念本如磐。
浮云山外出,客星座上看。加腹寻常事,那使天象干。
人生各有志,助理亦非难。举目视周党,犹能薄一官。
以兹长叹息,振衣还故峦。试看马革裹,何似羊裘安。
滹沱意未报,回溪翼几残。祇今千馀载,惟传七星滩。
晓日临苍碧,秋烟拂钓竿。清风不可见,玉露洒朝澜。
肠日九回谙世路,肱今三折悟良医。戎郎何自知贫好,却是归来远客知。
选佛须有缘,选官须有钱。选石两不取,吾心贵自然。
七载投闲学灌园,君恩未报滞丘樊。忽逢征召来南国,拟谢亲朋赴北辕。
差信有生遵正轨,只惭无术救黎元。诸公祖饯箴予阙,黾勉匡时望进言。
某顿首师鲁十二兄书记。前在京师相别时,约使人如河上,既受命,便遣白头奴出城,而还言不见舟矣。其夕,及得师鲁手简,乃知留船以待,怪不如约,方悟此奴懒去而见绐。
临行,台吏催苛百端,不比催师鲁人长者有礼,使人惶迫不知所为。是以又不留下书在京师,但深托君贶因书道修意以西。始谋陆赴夷陵,以大暑,又无马,乃作此行。沿汴绝淮,泛大江,凡五千里,用一百一十程,才至荆南。在路无附书处,不知君贶曾作书道修意否?
及来此问荆人,云去郢止两程,方喜得作书以奉问。又见家兄,言有人见师鲁过襄州,计今在郢久矣。师鲁欢戚不问可知,所渴欲问者,别后安否?及家人处之如何,莫苦相尤否?六郎旧疾平否?
修行虽久,然江湖皆昔所游,往往有亲旧留连,又不遇恶风水,老母用术者言,果以此行为幸。又闻夷陵有米、面、鱼,如京洛,又有梨、栗、橘、柚、大笋、茶荈,皆可饮食,益相喜贺。昨日因参转运,作庭趋,始觉身是县令矣,其余皆如昔时。
师鲁简中言,疑修有自疑之意者,非他,盖惧责人太深以取直尔,今而思之,自决不复疑也。然师鲁又云暗于朋友,此似未知修心。当与高书时,盖已知其非君子,发于极愤而切责之,非以朋友待之也,其所为何足惊骇?路中来,颇有人以罪出不测见吊者,此皆不知修心也。师鲁又云非忘亲,此又非也。得罪虽死,不为忘亲,此事须相见,可尽其说也。
五六十年来,天生此辈,沉默畏慎,布在世间,相师成风。忽见吾辈作此事,下至灶间老婢,亦相惊怪,交口议之。不知此事古人日日有也,但问所言当否而已。又有深相赏叹者,此亦是不惯见事人也。可嗟世人不见如往时事久矣!往时砧斧鼎镬,皆是烹斩人之物,然士有死不失义,则趋而就之,与几席枕藉之无异。有义君子在傍,见有就死,知其当然,亦不甚叹赏也。史册所以书之者,盖特欲警后世愚懦者,使知事有当然而不得避尔,非以为奇事而诧人也。幸今世用刑至仁慈,无此物,使有而一人就之,不知作何等怪骇也。然吾辈亦自当绝口,不可及前事也。居闲僻处,日知进道而已,此事不须言,然师鲁以修有自疑之言,要知修处之如何,故略道也。
安道与予在楚州,谈祸福事甚详,安道亦以为然。俟到夷陵写去,然后得知修所以处之之心也。又常与安道言,每见前世有名人,当论事时,感激不避诛死,真若知义者,及到贬所,则戚戚怨嗟,有不堪之穷愁形于文字,其心欢戚无异庸人,虽韩文公不免此累,用此戒安道慎勿作戚戚之文。师鲁察修此语,则处之之心又可知矣。近世人因言事亦有被贬者,然或傲逸狂醉,自言我为大不为小。故师鲁相别,自言益慎职,无饮酒,此事修今亦遵此语。咽喉自出京愈矣,至今不曾饮酒,到县后勤官,以惩洛中时懒慢矣。
夷陵有一路,只数日可至郢,白头奴足以往来。秋寒矣,千万保重。不宣。修顿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