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词描写离别之情,上半阕发端句写向两边看望,“芳草长川”的横幅画面,即刻收入视野,这幅画里面,既有“同冈揭崔嵬,双阜夹长川”的高山峡谷,也有“芳草萋萋”的水中绿洲。紧接“柳映危桥桥下路”一句,写向前后观看,那高桥如长虹卧空,飞架长川两岸,通过高桥的道路,两旁柳树掩映,随风依依。描写了“芳草”、“长川”、“柳”、“危桥”、“桥下路”五种物象。其作用:一是交代了离别季节——在芳草萋萋,绿柳成阴的春季,二是交代了离别的地点——在绿草如茵的郊野、一座桥下极为幽静的柳阴之中。写别境之幽,正是为了突出别情之苦。“归鸿飞,行人去”,则写上下察看。往上看,北归的鸿雁,排成人字行,展翅飞过;往下看,路上的行人,也一个个离去。最后,只撇下词人一个,他又朝着“碧山边”远眺,极目搜寻,除了远远的绿山相伴之外,周围是什么也没有了。“鸿”,是候鸟,它的生活习性是适时而来,适时而去。作者在这里用“归鸿”这一形象,来比喻“行人”。“行人去”,如“归鸿飞”,暗示了他们之间的情侣关系。景,愈写愈空阔;情,亦愈来愈孤凄。但是,这上半阕,只着景中语,不写情中语;情中语是从景中语里折射出来的。亦情亦景,情景交融。
下半阕从写景逐渐转为抒情。首句:“风微烟淡雨萧然”,承上启下,写风小云散雨声消逝,乃是一片寂静的雨后景象。第二句:“隔岸马嘶何处?”以反诘语,使意境由静态转为动态。由于隔岸的马鸣划破长空,震惊了寂寞中悲哀的词人,好像伴侣即将来临,孤凄就要消逝,但是,举首望去,反而看不到鸣叫的马儿在何处。这时,感情上的短暂转机,又回到茫然不知所措的空荡之中。第三句:“九回肠”,可谓一语双关。一方面写词人运用逻辑的推理,得知骑着嘶鸣的马儿的人,在九曲羊肠的山路上奔驰,无法透过遮挡的山峦看到他;另一方面,写词人的凄婉之情,犹如九曲羊肠,在脏腑中起伏跌宕,难以言状。最后,以“双脸泪,夕阳天”两句,直观地插写词人在雨后夕阳下,双脸垂泪,泣不成声的外部表情,表现其隐茂在九曲深处的极度悲伤。以“夕阳天”作结,言有尽而意无穷,夕阳西下带着无限的眷恋和惆怅正好与送行之人对离人的一往情深、留恋不已相呼应,情境同于心境。此词佳处在于用细密的意脉表现了深婉的感情。
屋借峰围,径随泉改,过桥别是深清。阑干十二,真在镜中行。
不道黄衫去久,风前树、犹带茶声。江南好,莬裘似此,何用买倾城。
携朋。春已谢,梅丸缄怨,蕉纸书情。任阴阴隔叶,啼老吴莺。
明日片帆催发,幽崖畔、正有云生。句留住,簟纹设否,容我听调筝。
断送一春芳思,小庭寂寂,独自飞来。未到秋残,湘帘且与徘徊。
听流莺、怕窥绿树;闻啼鸟、愁见青梅。黯楼台。一池芳草,满院苍苔。
安排。午晴晒粉,翠迷杨柳,红讶玫瑰。莫遇庄生,枕中幽梦费疑猜。
舞衣翻、应游上苑;仙风送、可引蓬莱。绕闲阶。滕王图画,相映空斋。
缅怀高人今白头,秋风未放沧江舸。叹息人间常见画,白水丹山无不可。
有时更出双梧桐,柯如碧玉参青空。下有閒翁曳杖屦,萧然意气来清风。
自是君身有仙骨,放笔尘寰看超忽。且知画者乃馀事,君有声名非汩没。
吾亦平生颇好画,逢人不爱千金求。安得生绡出东壁,白云为我生沧洲。
翠拥山亭漠漠烟,晓联飞盖共翩然。可堪烽火年年是,酒户河桥减昔年。
高楼补山阙,山翠当窗分。坐对兴非一,万象相主宾。
虚檐乍雨过,淡冶怡我神。蔚然关中彦,雅意在作人。
兹楼虽昔枸,弦诵今始闻。黾勉赴兹会,讲萟同莘莘。
金春而玉应,叩触皆天真。所得良不浅,淹留忘日熏。
五柳古高士,望亦情尤殷。矧予服儒服,讵敢远道津。
漉酒未瑕学,学垫林宗巾。
无田失恒业,使尔食佣贱。不伤寒馁偏,但令肌骨鍊。
富室多肥儿,有时腹无苋。食客满朱门,转眄堂无燕。
怠事及天殃,报施随左券。高宦非吾心,荣华息尔愿。
依人事事难,岂若归耕便。吾家东舍村,田园荒已遍。
约尔扶犁锄,竭力供租佃。
南康太守听事之东,有堂曰“直节”,朝请大夫徐君望圣之所作也。庭有八杉,长短巨细若一,直如引绳,高三寻,而后枝叶附之。岌然如揭太常之旗,如建承露之茎;凛然如公卿大夫高冠长剑立于王庭,有不可犯之色。堂始为军六曹吏所居,杉之阴,府史之所蹲伏,而簿书之所填委,莫知贵也。君见而怜之,作堂而以“直节”命焉。
夫物之生,未有不直者也。不幸而风雨挠之,岩石轧之,然后委曲随物,不能自保。虽竹箭之良,松柏之坚,皆不免于此。惟杉能遂其性,不扶而直,其生能傲冰雪,而死能利栋宇者与竹柏同,而以直过之。求之于人,盖所谓不待文王而兴者耶?
徐君温良泛爱,所居以循吏称,不为皦察之政,而行不失于直。观其所说,而其为人可得也。《诗》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堂成,君以客饮于堂上。客醉而歌曰:“吾欲为曲,为曲必屈,曲可为乎?吾欲为直,为直必折,直可为乎?有如此杉,特立不倚,散柯布叶,安而不危乎?清风吹衣,飞雪满庭,颜色不变,君来燕嬉乎!封植灌溉,剪伐不至,杉不自知,而人是依乎!庐山之民,升堂见杉,怀思其人,其无已乎?”歌阕而罢。
元丰八年正月十四,眉山苏辙记。